华能就躺在一架紫檀翡翠的躺椅上,周围坐着尺妃、影颜、影颜,伶人舞动的影子倒映在碧纱屏风上,宽袖如蝶,有板有眼地唱着。
华能并不看戏,微眯着眼睛,手指漫不经心地放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
笑笑悄无声息地坐在影颜的旁边,时不时用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撄。
影颜朝着院门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声音轻轻的:“怎么没来?”
影颜听着伶人咿呀的唱腔,掂了一只蜜饯放在口中:“说是什么身子不舒服,肯定是不想来。还是龚笑笑好,想过来就过来。这欣妃,摆什么架子,难不成还要再过去请?”
话语已十分尖刻,尺妃仿若不觉,冲着影颜笑说:“明明是在意别人,嘴还这么刁。”
影颜索性说开了:“新王,臣妾可是听从尺妃娘娘的,想跟欣妃和好。她不领臣妾的情,就是不领尺妃娘娘的。不领尺妃娘娘的情,就是不领新王您的……”
华能蹙紧了眉头,身子动了一下,又阖目睡去似的。
影颜赶忙闭了口,看尺妃朝她示意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拿起一只水晶梨削起来偿。
尺妃笑道:“瞧你这削法,好端端的肉都削没了。笑笑姑娘,”她示意笑笑,“你来替阿秋削了,送去给新王。”
笑笑听了暗自欢喜,耐着性子小心将梨削了,又切成了均匀有致的一块块,捧了托盘跪在华能面前。尺妃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用木樨撮了一块,送到华能的嘴边,半是紧张半是娇痴:“新王……”
华能眉梢一动,蓦然睁眼,扫了一眼凑在眼前的那副娇容,手指掂了梨块:“本王自己来。”张嘴放入口中,合眼嚼着,挥了挥手。
笑笑看着华能满不在意的样子,心下一阵恍惚,怅怅然退了下去,有些负气地坐在影颜的旁边。
尺妃似乎见惯了,柔声问道:“新王可是有事?”
华能睁眼坐直了,面色减缓:“是啊,这几日军务紧张,有点累。你们聊着,本王回去了。”
几个人忙着起身行礼,一片恭送声。
华能摆摆手,示意唱戏的继续,兀自离开了云阁。
月华如练的秋夜。
窗外偶有夜鸟声,晚风扫过树叶窸窣作响,阵阵吹拂在琐窗上。青纱已经撤了,换上厚重的锦缎窗帘,烛光倒映其中,一道道烟雾一样的影子。珠儿和浅画来去均无声无息,四处静谧得让人心中分外压抑。那样的静,静到可以听到心口里沉沉的抽咽声。
椰儿斜靠枕头,看着半明半灭的烛灯,突然有了一种孤栖难眠的滋味。
笑笑走了,去了那个椰儿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廖星台那惊险而心悸的一幕重新浮现在脑海。事隔几月,她曾经以为会忘却,让它慢慢淡成灰,不再记恨。笑笑的举动让她记忆的大门被迫洞开,不是让人紧锁眉,就是让人心痛,没有办法排遣,没有办法回避。
千头万绪以致不复忍耐,她起身就往外面走。
珠儿一惊,忙劝道:“娘娘,外面风凉,还是先歇息了吧。笑笑姑娘会回来的。”
椰儿没有立刻回答,微微停止脚步,才说道:“我不会去那里的,只是难受。你们不必跟着,我就在院子外头闲步一会。”
她一向温婉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软绵绵的样子。
珠儿心下一阵难过,终是没有再阻拦。
转过垂花门,就是羊肠小径。小径边的红花绿草已经日见稀少,入夜后庭院紧闭周围更寂静,椰儿彷徨着不知走向何处,见一边有石凳子,颓废地坐了上去。
此刻的云阁一定很热闹,性情活泼的笑笑不像她多情人这般愁苦,或者自己不该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笑笑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罢了。可是,笑笑眼中的一抹憎恨还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的眼里。
在这溶溶月夜里,她恍然大悟,笑笑——依然恨着她。
她一心一意对待的笑笑,竟然恨她。
抬眼凝眸天空,无论在白日,在黑夜,为何见到的都是重重远水,片片孤云?
望断秋水,她的心事无处诉,她的笑笑为何要这样?有谁能应答?没人。
她伤心得垂下了头,万斛凄戚之泪纷纷坠落,无声地坠落在草地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风又起了,寒声碎乱,空气里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清香,龙涎香的味道。
她抬起泪眼,华能已经悄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伸出一块罗帕给她,望定椰儿的一双眼眸如夜的幽静,满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椰儿的心莫名的一跳,不知怎的接住了罗帕,垂眸轻轻地拭着泪。
华能起初并不说话,慢慢靠近椰儿坐下了,手指滑过她瘦削的肩胛,稍用了点力,椰儿的头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下颚轻柔地顶住了她的头发,身上温热的气息弥漫而上,让她的全身都有种想依赖的感觉。
椰儿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只顾娓娓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小时候,没人理我,真的没人。我娘很苦,除了烧饭做菜,就是整日整日的呆在绣房里,她甚至……连看我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我当时想,要是娘笑着叫一声椰儿,再过来拉拉我的手该有多好……我没别的奢望,就这些。可是……我很失望。”
她唏嘘了一下,继续道:“笑笑还没学会走路,我一天到晚看着她。她很美很讨人喜欢,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守在她身边,尽管她还不会说话。有一天,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