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宫侍轻轻唤了一声,眼里犹带惊疑之色。
云瑶微微摇头,收回了目光。她现在身上没有铜钱,没有花瓣或是棋子,亦没有任何用来占卜的物事。即便手里握着一片龟甲,但这片龟甲却是要放在火上烤,才能稍稍显出一些未来的场景。
因此现在,即便她想要推算吕后的心思,又或是推算眼前这位宫侍的心思,也是有心无力。
她低垂着头,静候着那位宫侍的下文。
宫侍将声音放柔了一些,又劝说道:“前些日子太后还提起您,说皇后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就免了您的礼,让您好好歇息一段时日,而且还派人送了好些珍奇药材过来。皇后……”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云瑶的表情,见云瑶并无异色,才大着胆子劝道,“皇后不妨趁此机会,向太后服个软罢。不管如何,太后都是您的外祖母,总归是不会害您的。”
一番循循善诱,温婉柔和,像是在哄骗一个不知事的孩子。
不过现在,她不就是一个小孩子么?
云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禁不住苦笑。这全然就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不管自己从前活过几世,也不管自己还魂之前到底年纪多大,现在自己就是皇后张嫣,一个顶多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
至于要不要向吕后服软……
在这座深宫里,何曾有过皇后张嫣的一席之地?
云瑶想到这里,嘶哑着嗓子道:“你替我梳洗一番,再派人通报太后一声,我这就去见她。”
既然吕后是站在这座深宫最顶峰的女人,那她无论如何都该去见一见的。现在她高烧刚退、声音嘶哑、一脸病容,即便是在吕后面前失了仪,也有天然的借口遮掩过去。
张嫣丢了一个烂摊子给她,那她便应当想方设法,将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
毕竟在未来的数十年,她都要以张嫣的身份生存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宫侍轻轻哎了一声,仿佛是在高兴,自家皇后终于想通了。她喜孜孜地朝外边喊了一声,不多时外边便齐刷刷地进来一排的宫侍,各自捧着里外衣、袍、裙、裳、头冠、胭脂水粉,等着服侍皇后更衣。还有两个宦官前来禀报,说是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将一切都备齐了,就等她醒过来之后,主动开口去找吕后呀。
云瑶一面想着,一面在宫侍们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束发挽髻。她们替她换上了一身庄重的皇后朝服,还特意捧了两面铜镜在跟前,请皇后细看。她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病恹恹软绵绵的,个子只有普通宫侍肩膀高,即便是身着盛装,也仍旧掩饰不住一身的青/涩。
但她面前的宫侍们却都异常高兴,纷纷盛赞皇后端庄,母仪天下。
云瑶扶着自己的头冠,牵着一位与自己齐高的小宫侍的手,半晌都没有说话。这一身朝服显然有些宽大了,而且头冠也有些宽大了,穿戴在身上很是别扭。
片刻后,宫侍们收回了铜镜,宦官们也抬走了宽大的浴桶。
云瑶被两位个头甚高的宫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从宫里慢慢地走出去。外间的日头正烈,明晃晃地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在酷暑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感到自己要中暑了。
不过,现在她还不能中暑。
就算是要中暑,也要等去到吕后宫里再说。
云瑶轻轻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她的眼前依然有些模糊,要不是有两位宫侍搀扶着,恐怕便要摔倒在地上了。这具身体本就重病未愈,刚刚退烧便被宫侍撺掇着去拜见吕后,想来即便是见了吕后,也支撑不了三两个时辰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恰恰适合。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
那股香甜中带着恣意的张狂,似乎是花中之王的牡丹的香气。
莫非现在是仲春、暮春时节么?
云瑶恍恍惚惚地想着,在路过那片牡丹花的时候,身形一个趔趄,半歪在了一位宫侍身上。
她的手也趁机摘了十多片花瓣下来,假作不小心被撞坏的样子,纷纷扬扬地洒落。
花瓣在地面上摆出了一个漂亮的形状,天地人三势均安。
但此卦的卦辞当为:中庸。
非吉非凶,而是出了一个中庸的结果,很令她有些惊讶。
“哎呀!”旁边的宫侍轻轻惊呼一声,眼明手快地扶住皇后的身子,支撑住大半的重量。
另一位宫侍也半支半扶着皇后,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她们自然看出来皇后的身体不大好,但既然已经出来了,而且吕后的宫室就在眼前,断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正在为难间,皇后微微地喘着气,嘶哑着声音说道:“走罢。”
两位宫侍相互看了一眼,又犹犹豫豫地半扶着皇后,朝吕后的宫室走去。
云瑶一面被两位宫侍搀扶着走,一面思索着刚刚那道卦象。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种非吉非凶的卦象了,上一回见到,还是两三百年前,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才偶尔见到过一回。唔,两三百年前。
原来自己已经这样大了么?
“……奴婢拜见太后。”
“……奴婢拜见太后。”
身边的两位宫侍一左一右地行礼,而且半拉半拽地,将云瑶推到她们跟前半步远的地方。云瑶的视线依然有些模糊,大约是高烧的后遗症。
她朦朦胧胧地看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位威严的妇人,在妇人身旁,整整齐齐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