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妈一行刚走,府上又迎来了新的客人,那位被大太太高薪聘请、曾经在齐国公府上任过职的辛绣娘在三催四请之后,终于到了俞府,来教授姑娘们女红。
等辛绣娘见过俞府的最高领导者俞老太太之后,大太太就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把俞家剩下的五位姑娘统统叫到了一起,拜见未来的女红师傅。
俞承晟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到七月初的时候,天气越来越热,远在他乡的外祖家送来了一封信,要求留外甥在他们家避暑,再住些日子。
姑且不论避暑是否是借口,麓源书院建在山脚下,漫山遍野的老树,俨然一个天然空调,冬天可能消受不起,夏天去住,绝对是相当舒服的。
魏氏看完信,就一口应了下来,第二日请安时,顺带跟老太太提了一句。
对于“山”这个词,三太太是极为敏感的,还不等老太太发话,她就又开始为她在净月寺修真的女儿鸣不平了,长吁短叹道:“哎,我们家定书,再过几天,就去了寺里头整四个月了,存心礼佛,为俞家为老太太祈福,这份心意,在俞府,是无人能及啊!”
话说得比较委婉,较之前几次横冲直撞,逮着老太太就哭得如丧考妣的模样进步了许多,不过还是不够听,几句话就让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弄得冷场了。
自俞定容跟俞定琴吵架事件之后,因为两个女儿,她没少被老太太说道,于子女教育上,抓得更加紧。尤其是俞定容,大太太一心替她塑造好名声,这会儿耳朵里捎到那一句“无人能及”,熊熊怒火顿燃,也当场没好气了:“三弟妹说的是,我们俞府的丫头,论聪明,哪个能及得上你们家定书。也就她到净月寺里头抄经书,才能入得了母亲的眼了。其他几个丫头,单说我们家定容吧,比她痴长了这么多岁数,学问还及不上她的一半。”
谁都知道,俞定书出发前,已经开始蹲在自个儿房里头写《女戒》了,按照三太太的说法,她女儿是蔡文姬,是李清照。
可惜这位“小才女”迄今为止表现实在是不给力,半个月抄3遍《金刚经》,而且字一个比一个丑,把老太太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最后躺在床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暗骂自己脑子被高温烤坏了,自己没事找事寻不开心。
三太太没有听出大太太话里话外的嘲讽,只当平日里最帮衬三房的长嫂是在帮她女儿说好话,立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对啊对啊,大嫂就是实诚,说的全是实话。要我说,这么多的官家小姐里头,哪个是能及得上我们家定书的?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将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好造化……”
杏娘正喝着青菱晾好的茶,听到三太太又开始王婆卖瓜,连忙朝大太太看了过去。
大太太脸色还是那样柔和,仔细一看,她手里的手绢却越捏越紧,皱巴巴地团到了一块。
偏偏三太太没眼色,吹牛本事渐长的同时,智商却愈发浆糊了,贬低人家女儿,抬高自家闺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末了,一抬手,后头的菊霜眼疾手快地把茶盅子碰到了她手上,她呷了一口,反问大太太:“大嫂觉得我说的中不?”
大太太笑得一脸圣母样儿,声音也更加温柔了:“三弟妹说得全中,四丫头大气温雅,将来必定会有天大的造化,没准还能帮衬上我们俞家。”
女儿家的造化,除了生在好人家,就是将来嫁得好了。
大太太的眼睛,闪啊闪啊闪,怎么看怎么像在嘲笑三太太,杏娘在心底里给她配音:你丫有造化才怪!
三太太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呵呵道:“还是大嫂有见识,承你吉言,若是我们家定书有造化,定然忘不了俞府对她的养育之恩……”
大太太瞟了她一眼,这回脸终于有点发青了。
三太太嘴巴坏,说起话来气死人不偿命,她那一根筋到底的脑子,能把死人气活。
杏娘偷笑一把,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等两个儿媳妇过完招,老太太才脸一板,开始发火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胡沁什么!我们俞府是什么人家,还用得着在儿女的婚事上做文章?你们趁早打消了那些念头,俞家有誉哥儿几个孙子辈的爷们撑着,倒不了。”
俞府是大门大户,但凡是清贵的人家,谁愿意承认自己想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老太太就算心里有这个念头,也不会放在嘴上天天嚎个不停。
边上的二太太魏氏自诩清高,不屑攀附权贵,一听两个妯娌嘴巴里嚼出那些话来,眼睛里立刻有一丝不屑一闪而过,兀自坐在边上,也不接话,看着她们闹腾。
结果是,老太太一开骂,大太太和三太太同时踢到了铁板,二太太完好无损。
三太太被骂得懵了过去,一根筋搭错了拗不回来,开口就辩解道:“老太太,这又不是我先说起来的,是大嫂她先……”话到一半,又想到自己是在说大太太,不是在告二太太的黑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轻声咕哝道:“我们俞家的女孩儿不能嫁得好,难不成为了那破名声,还得低嫁不成……”
老太太那叫一个火啊,见过没眼色的,就是没见过能没眼色成这样的!三太太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如果这都能忍,那她还做什么婆婆!
老太太眼皮也不抬,直接判了在山上的俞定书加刑,理由是:老三媳妇你体弱多病,平日里请安的气力都没有,如何能顾得上女儿?再说了,定书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