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君吩咐人在忠义堂摆起香案,按品大妆了,带着沐兰往前头接旨。
前来传旨的人是薛辽身边的亲信太监曹庆,同安老太君客客气气地见了礼,才往香案前头站了,一字一句地宣读起圣旨来。
圣旨很长,前面一大半的篇幅都在颂扬解国公和解家的功德,后面才提到封赏的事情。所用文字十分晦涩难懂,沐兰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明白要封她为“绥川郡主”。其他连猜带蒙的,知道个大致的意思。
跪了许久,终于听到“钦此”二字从曹庆嘴里余音袅袅地吐了出来。沐兰暗自舒了口气,同安老太君一道磕头唱了恩,双手过头,恭恭敬敬地接下圣旨。
送走了曹庆,将圣旨供在香案上,再次大礼叩拜了。又转到祠堂,拜见了解家那一屋子密密麻麻的灵牌。
解家如今一无权长,二无族人,也不需开什么宗族大会。由安老太君亲自执笔,在家谱上写下“解沐兰”的名字。沐兰洒酒告慰一番,就算认祖归宗了。
饶是如此,一番折腾下来仍旧费了不少的工夫。出得祠堂,已是晌午时分。
沐兰早上起来就去了校场,刚回到郁汀阁又叫拉出来接旨,整个上午只喝了几口水,这会儿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是认祖归宗后的头一顿饭,自是要跟安老太君一起吃的。偏安老太君因正式认回了解家后人,加之在祠堂瞧见解国公的灵位,心中感触良多,借着回去换衣裳的工夫缅怀起过去,迟迟没有露面。
沐兰在宴厅里眼冒金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瞧见安老太君扶着红玉的手珊珊而来,心下欢呼一声,总算能吃上饭了。哪知落了座,安老太君又给她讲起她这封号的来历。
原来解国公带领解家军同魏国大军最后一次决战是在绥河之畔,魏军被解家军打得落花流水,最终退兵求和。圣上将绥川选为沐兰的封地,其用意不言自明。
沐兰对解家军的辉煌战绩没什么兴趣,忍着饥饿,努力作出认真的样子,听安老太君讲完了,心说这下总该能开饭了吧?
安老太君依旧没有动筷的意思,望着沐兰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些个大道理我就不说了。我只希望你能够牢记解家女儿身份,今后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这个身份,对得起解家祖祖辈辈挣下的名声。”
“是,孙女记下了。”沐兰盯着面前那盘炖得软烂的肘子吞了吞口水。
安老太君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道:“你可知昨日在宫中,我为何不替那犯错的宫女求情?”
其中的原因沐兰能琢磨出几分,想听一听安老太君怎样说,便摇了摇头。
“那宫女所犯的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罚,也可轻轻揭过。皇后娘娘却当着我们的面重重地惩罚了她,其真正的用意你想必也猜到了,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借此敲打我。
我若开口求情,在皇后娘娘看来就是不识趣,不领‘恩’。为了进一步施威,只会惩罚得更重。到时候非但救不了那宫女,还将皇后娘娘彻底得罪了。”
语气略顿,接着道,“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是想告诉你,咱们解家没有无情无义的人,但是这情义要用在得当的地方,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你是解家唯一的后人,我希望你能够自珍自爱,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不要感情用事,为了所谓的情义将自个儿搭进去就不值得了。
你要记住,解决事情的方法往往不只有一种,牺牲自个儿往往是最不明智的那一种。”
比如解国公,如果他能够像在战场上那样杀伐果决,早一步将皇位打下来,拥立薛辽,而不是委曲求全,一再退让,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让大晋的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多挣扎十年之久?
惨剧已经发生,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眼下她只希望沐兰不要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解国公。
沐兰很认同安老太君的这段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孙女记下了。”
安老太君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好,吃饭吧。”
侍立两边的丫头忙走上前来,为两人布菜。
安老太君是茹素的,桌上的荤菜全都摆在沐兰这一边。沐兰饿得狠了,怕伤了肠胃,也不敢吃那大荤的。叫瑞喜给她盛了一碗汤,慢慢喝下去,等腹内不是那样火烧火燎了,又捡好克化的东西吃了些。约莫有八分饱了,便撂了筷子。
吃罢了饭,安老太君自去佛堂参禅静坐。沐兰叫瑞喜几个陪着散了一会子步,也回房午睡。
如红玉所料,封赏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到了下午,各府便陆陆续续地送了贺礼来。有只送礼的,也有随礼附上帖子,要改日登门拜访的。
那些要登门拜访的,无非是想瞧一瞧解家后人长得什么模样儿。安老太君不耐烦应酬,便推说要带着沐兰为解国公等人抄经祈福,叫红玉一一婉拒掉。
安老太君越是“藏着掖着”,那些人就越好奇,纷纷猜测这解家姑娘是不是长相奇丑,不好见人。在看他们看来,一个姑娘家,跟解国公府这样五大三粗的爷们儿长得相像,便是不丑也美貌不到哪里去。
京城一群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为了一睹丑容,竟借着酒胆来爬国公府的围墙,叫陆辛逮住揍得鼻青脸肿。别个问起来,他们也不敢说爬国公府的围墙叫人家给揍了,谎称喝醉酒跌的。
沐兰对墙外发生的事情和众说纷纭的猜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