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自是不能要的,孔大娘却坚持要给。
她推拉不过,只得退一步道:“海子叔之前给我做的那个妆盒,我也不付工钱了,就当是帮你们拉买卖收的中人费,这样总成了吧?”
孔大娘犹自不依,说原本就没打算要工钱。
沐兰实在没辙了,故作生气地拉下脸儿,说她这样客气法儿,是存心跟她生分呢,往后有什么活计可不敢再来寻海子帮忙了。
孔大娘这才收起银子,跟沐兰细细打听那家铺子的的情况,掌柜是什么样儿的人。
沐兰捡要紧的跟她说了,又把旺财提了一提,安了她的心,方告辞出门。
海子做活儿一如既往地快,不过三日工夫,就将十个妆盒全部雕制完成了。
沐兰已经跟大春说好了,叫他帮着担去多宝轩。哪知孔大娘非要亲自走一趟,见一见那个肯赏识她儿子的掌柜,当面道个谢。
不知是哪个嚷嚷出去的,不过半日工夫,整个笊篱村的人都知道海子走了高运,要跟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做买卖了。连二道爷都出了面,叫有车有牲畜的人家凭凑出一辆体面的牛车,将孔大娘送到镇上去。
村里还有几个壮小伙儿,唯恐那“大铺子的掌柜”欺负孔大娘心慈面软好说话儿,藏奸使诈地诓骗了她,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要为她保驾护航。还有不少喜欢凑热闹的,打算借赶集之便跟过去瞧一瞧。
好在沐兰及时通知了旺财,叫旺财中途给拦住了。否则一帮子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杀过去,非把韩掌柜吓坏了不可。
韩掌柜看过妆盒之后,对海子的速度和手艺十二分地满意,当即表示愿意重金聘了海子来多宝轩做事。得知海子离不得村子,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做长职匠人,着实惋惜了好一阵子。
最后依照沐兰的例子,定了散活儿的契书。日后可定期到多宝轩领取木料和图纸,做得木坯,按照大小和工艺的复杂程度计算价钱,予以回收。依旧请旺财做中人,孔大娘代表海子签字画押。
儿子得到了认同,孔大娘高兴得不得了,领了上回的三两银子,立刻到集上转了一圈。割肉打酒,买米买面,置办了整整一车。回到村里喊上几个灶上活儿做得好的媳妇,七大盘八大碗地整治起席面来,要请全村的人吃饭。
大家得到消息,纷纷往孔家去,这个挎一篮子鸡蛋,那个提一扇腊肉,送馒头的,送大饼的,抱鸡的,宰鸭的,最不缺的就是鲜鱼生虾。这边还热火朝天地做着,那边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席,屋里屋外摆了十几桌。
不分男女老幼,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有的干脆拿个大碗,拨几样爱吃的菜,端着蹲在大门外头吃。数九寒冬的,每个人都吃出一脑门子的热汗。
大人说说笑笑,娃娃追逐吵闹,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孔大娘守寡多年,又辛辛苦苦地拉扯大了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儿子,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承了乡亲们许多人情。今日终于有机会请大家伙儿吃一回饭,颇有种衣锦荣归的感觉,腰杆也直了,嗓门儿也亮了。
村里人也都为海子感到高兴,不时地夸赞几句,更让她觉得面儿上有光。一边脚不沾地地忙活着,一边红光满面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海子浑然不知自个儿是今日这场盛宴的主角,坐在灶间专注地吃完了饭,便抱着一块木头默默地雕刻起来,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月亮随着娘和嫂子一道吃过饭,来寻了沐兰,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无人之处,解开衣领给她看。
沐兰瞧见她脖子上挂了一个圆圆鼓鼓的坠子,拿彩线和珠子编成的。用手一摸,捏到硬邦邦的一个物件儿,当下便明白了,“这是那个银块子?”
“嗯。”月亮笑嘻嘻地点头,“恁大一块银子,搁哪儿都不放心。俺原想钻个孔穿起来,怕糟践了银子舍不得,又怕叫人瞧见,干脆打个结子裹起来了。”
沐兰笑骂一声“守财奴”,跟她唧唧喁喁地说些女娃娃家的私房话儿。
村里有分菜的规矩,散了席,每家都要带些剩菜回去。荤的素的折在一起,下顿加些汤煮一煮,再在锅边儿贴上一圈饼子。做得了,将饼子撕成块泡进去,有菜有饭,连汤带水地吃起来,别提有多香。
因为这一特殊吃法儿,散席分得的菜就叫作饼子菜。
秀姑在孔家帮着忙了半日,又有沐兰的情面在,临走的时候,孔大娘特地寻来一只大号的搪瓷盆,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盆子饼子菜给她。她自家端不动,便交给大春端着。
大春多喝了几盅,有些醉了,嘴里哼着一支不成调的曲子,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秀姑唯恐他将菜弄洒了,忽左忽右地护在一旁,时不时呵斥他两句。
山子走在中间,缩着肩膀,抄着两手,脚底板拖着地面,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得乱飞乱跳。
沐兰走在最后,抬眼望一望繁星密布的天空,再望一望远处起伏不定的海平线,心里想着将辣椒婆她们接过来,像这般年年月月地过着平静质朴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夜里她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个儿和辣椒婆她们一起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带她们逛街买衣服,陪她们到风景很美的地方旅游,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正陪嫣红在一个格调相当高雅的西餐厅相亲呢,突然警铃大作,有人尖声叫嚷着起火了。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大春家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