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端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备牲醴,扎风筝,架秋千,泡雄黄酒,街边早早便有了卖粽子和咸蛋的,空气之中从早到晚飘荡着粽叶的芬芳。
赶巧了,端午的前一日正是赵重华曾祖母的八十寿诞。
前一阵子有不少州府遭受雨灾,圣上和赵阁老等重臣忙得人仰马翻,总算从各地调拨来一百万两赈灾款项。大部分受灾的土地已赶在入夏之前补种完毕,余下的,也经由官府出面协调和劝说,更改了根深蒂固的种植习惯,从旁的州府引进果树、药草等物进行栽种。
这突如其来的灾情,基本上算是解决了。
眼下情况刚有好转,赵老太君的八十寿诞,赵阁老本不想大肆操办。不料圣上竟在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起此事,并直言大寿当日欲亲往赵府恭贺。
连圣上都要大驾光临,文武百官岂能不前往捧场?到时必定宾客盈门,不想大肆操办也要大肆操办了。
赵府上下自半个月前就紧张而忙碌地筹备起来,赵重华也叫赵夫人拎回府里帮忙。直到大寿前一天才偷得半日清闲,借着给沐兰送豆娘的由头跑来国公府。
一见着沐兰的面儿就开始诉苦,“……我娘最会指使人,一会儿叫我干这,一会儿又叫我干那,这些日子生生把我给累瘦了。”
沐兰忍不住笑,“我怎没瞧出你瘦了,这不还是白白胖胖的吗?”
“哪里白白胖胖了?”赵重华撸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递到她眼前,“你瞧,你瞧,我这胳膊都细一圈了。”
“是是是,你受委屈了还不行?”沐兰替她把袖子拉上,扭头吩咐瑞喜,“把咱们刚做的五毒饼拿来,给赵大小姐好生补一补。”
赵重华憋不住笑了,“你也太抠门儿了,就拿五毒饼打发我啊?”
沐兰眨眨眼,“要不我给你杀头猪?”
“去你的。”赵重华作势推了她一把,“我看你是拿我当猪呢。”
说笑几句,又正起神色打听,“对了,你不是在给我曾祖母绣抹额当寿礼吗?可绣好了?”
这下轮到沐兰诉苦了,“别提了,瑞喜她们绣得好好的,我一接过来就走了样儿。绣了好些天,布料倒是糟蹋了不老少,连一个像样的福纹都没绣出来。
我算是瞧出来了,我天生就不是拿针线的材料!”
赵重华笑得倒在榻上,抱着肚子直嚷疼。半晌才止住了,拿帕子擦着笑出的眼泪,“等我回去把这话儿学给我娘听,看她还总说天底下再找不出比我更笨的人了?”
沐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安老太君经了红玉的口告诉她,女红不精也没关系,国公府还不至于连个针线房都养不起。可她认为女红乃女子必备的生存技能之一,学总比不学要好。即使不能像瑞喜她们那样,随手绣出个物件儿来就像工艺品似的,至少也要达到衣裳破了能补得体体面面的程度吧?
以前她总觉得只要努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儿,现在她知道了,有些事情还真不是努力就能行的。
两辈子加起来,她头一回觉得自个儿这样笨法儿。
赵重华见她半晌不说话,拿胳膊肘碰她一下,“我说你比我笨,你生气了?”
“没有。”沐兰回神,冲她一笑,“我就是犯愁呢。”
“哎呀,这有什么可犯愁的?”赵重华会错了意,只当她是为着寿礼的事儿,给她出主意道,“就叫瑞喜她们帮你绣嘛,你扎上两针意思意思就罢了。
送礼的人多着呢,我曾祖母年纪大了眼神儿又不济,你当她还会一件一件仔细瞧不成?”
沐兰拿手点点她,“好哇,原来你就是这样糊弄你们家老寿星的,瞧我明儿个见到赵老太君,揭不揭你的底?”
“你当我傻呢?”赵重华将手里的帕子丢过来,顺便白她一眼,“我曾祖母知道我针线不好,我送绣活儿给她,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不是我自个儿动手做的吗?”
听她这样一说,沐兰倒有些好奇了,“那你打算送什么当寿礼呢?”
“一个玉葫芦,请了有名的玉石工匠雕的,上头有寿星图。”赵重华表情有些得意,“这本是我二哥的主意,叫我抢了来,他另外烧了一套寿纹的茶器。”
提到她二哥,又想起一件事来,趴到沐兰耳边小声地道,“我无意间听见我娘和我爹说话儿,好像成宣大长公主透出口风来,想将湘河郡主嫁给我二哥呢。”
沐兰闻言吃了一惊,“你爹和你娘愿意?”
赵重华的二哥她没见过,不过听赵重华提起过几回,据说文武双全,温文尔雅,又孝顺又疼爱妹妹,想来是个不错的少年。若非如此,成宣长公主只怕还瞧不上他,两家的门第也般配。
问题是,湘河郡主心仪的是杜舜文。
这事儿赵夫人不知道,赵重华可是知道的。以她的性子,听说成宣长公主有意将湘河郡主,定会忍不住说出来。
是以问完那句,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把那事儿告诉他们了?”
“我私下里告诉我娘了。”赵重华怏怏不快地皱着鼻子,“我娘叫我以后不准再提那件事,尤其不能对我二哥讲,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沐兰心下了然,赵夫人想来也是中意这门亲事的,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不管谁来看,湘河郡主和杜舜文之间都无半分可能。
成宣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女儿,即便对某个外男生出一星半点的绮思,也不至于做出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