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毓手轻轻抬起,手中茶壶中流出的水流带着淡淡的雾气,缓缓坠入茶杯中。茶杯水面荡漾,形成回转的漩涡,雾气随着漩涡,在茶杯上空慢慢盘旋。
“请!”曾毓放下茶壶,对着余柏林道。
余柏林端起茶托,用茶盏轻轻刮了一下茶水表面,轻轻嗅了一下,道:“钟灵兄的茶艺越发精湛了。”
“过奖。”曾毓笑道。
“烫烫烫!”旁边一个人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余柏林没好气的撇了旁边捂着嘴巴的人一眼:“滚水你也喝?”
封蔚不断给舌头扇风,特别委屈道:“不是他说的请吗?我才喝的。”
余柏林和曾毓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曾毓说的请,是品茶香,还没到喝的那一步。
品茶,先是看色,再闻香,最后才是入口。这茶叶刚泡上,茶水还滚烫,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请”不是让你喝下去吧?
本来好不容易闲下来,余柏林和曾毓的交情也到位,两人终于有闲情相约举办一次文人的聚会闲谈。
作为这里地位最高的两个文官,他们也得交好这里的文人,这是地方官所必须做的教化文治之功。
特别是乡试在即,今年的乡试余柏林和曾毓都要出场鹿鸣宴,与新晋的本省举人们会面,鼓励他们,并祝福将要赶赴下一次会试的人,取得好成绩。
每次科举取士时,每省所取人数,也是衡量地方官的政绩的标准之一。余柏林和曾毓都是状元,虽然他们并不教书,但若是自己所辖省份科举取士垫底,他们两脸面上可不好受。
之前一直忙着政务,现在终于都上了正规,余柏林和曾毓就要关心科举之事了。恰巧今年乡试,鹿鸣宴就是个好机会。
只是封蔚也嚷着要插上一脚,两人在商谈时便带上了封蔚。只是本来两个顶尖的文人在一起聊天,总要带上一些文人的逼格,比如抚琴,比如茶艺,比如吟诗作对,但封蔚一杵在那,画风立刻不对。
就像这次,曾毓秀个茶艺,余柏林还没夸上几句,就被烫了嘴的封蔚把气氛给毁了。
两人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放弃逼格的对话,改成有话说话,气氛什么的,就无视了。
封蔚捂着嘴偷笑。
每次都要想法子打散余柏林和曾毓两人闲杂人等勿入的文人气场,还不被怀疑,封蔚也是很不容易啊。
“想着离我乡试之时,已经六年了。”余柏林唏嘘道。
上次乡试余柏林还在京城,那届京城乡试没出什么特别令人在意的人,余柏林也没特意打听乡试解元的名字。
比起余柏林这种中了解元就名扬天下的人,很是少见。这是余柏林小三元、出过经义浅谈以及年纪小三个因素合在一起,才有的效果。
若不是京城的解元,在本省还是挺有名气;若在京城,解元就完全激不起多大水花了。毕竟京城到会试之时,每年都会集聚所有解元。
去年会试的时候,余柏林已经来到边疆。余柏林认识之人中没有参加这次会试的,他也没多关心。
听闻这次会试经魁和殿试一甲,都是四五十岁的厚积薄发之人,没有像余柏林这一届那么具有传奇色彩,一个个拎出来都是青年才俊,有天才之名。
所以余柏林也没听到多少关于这一届一甲的传闻。
大概是余柏林那一届太高光了,无论是余柏林六元及第,还是李潇一鸣惊人,都足以给写话本戏曲谋生的人提供很多年的素材。
这一次余柏林亲自主持鹿鸣宴,才让他有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
“长青那一次同榜进士实在是人才辈出,估计后面好几届科举进士,都会被你们名声所压制。”曾毓开玩笑道,“不知道你们那些后辈会不会听着你们这一批进士的名字,就沮丧的睡不着。”
“能中进士就是读书人心目中的成功了,他们哪会在意这些虚名。”余柏林半真半假道。
读书人当然是在乎虚名的。但余柏林这一榜进士正好遇上皇帝陛下大清洗了两次,急用人的时候。他们是皇帝陛下登基一来第一任天子门生,只要有才干、品行表现出来的也不差,基本上都会被皇帝陛下挑中考验磨砺,给予实权官职。
并且,这皇帝陛下登基一来第一次科举,有许多曾经忠于先太子、被文综打压的世族勋贵官宦子弟赴考,并得中进士。这些人都是会被皇帝陛下重用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们这一届占据了。
其余读书人肯定有心中泛酸的。但对上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他们,这些泛酸的人可不会表现出来,为自己的前途添堵。
曾毓当然也知如此,不过调笑几句而已。
“这里的读书人能有什么好的?”封蔚显然对这“穷乡僻壤”很没有信心。
不过不说他,其余人也是公认,北疆很少出厉害的读书人,毕竟硬件条件在那。没有安稳的环境,读书人想静下心读书都难。北疆的资源人脉也比中原以及江南差许多。甚至连蜀地闽南都远远不如。
余柏林叹气:“只要不垫底就成。”
曾毓笑道:“放轻松些。谁也知道,那读书人的数量,不会因为有状元来这里当官,就能提升的。每省官员,一甲进士还少?”
余柏林也笑道:“是我多虑了。”
“不过鹿鸣宴还是要好好看看,府学也要多去查一查。”曾毓道,“这里不比内地,书院繁多。读书人多去私立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