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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
能够在武昌见到左宗棠,完全超出胡林翼的意料,而在最初的惊喜之后,在听说了其的遭遇之后,两人却也没有了初时的惊喜。
毕竟现在他们两人同为阶下之囚,又何喜之有?
不过,相比左宗棠最初的遭遇,现在他们两的待遇却与之过去截然不同,至少在这院中再也不用忍受大牢中浑浊的气味以及粗劣的食物,两人亦可以一起谈论时局、文章,倒也乐得悠闲。
对于多年未见的两人来说,作为世交兼挚友他们,此时更多的是谈论着时局,虽说身陷“阶下”却并不妨碍他们关心这时局,毕竟,他们两人从来都是志在天下。
“……制军于军谋一切专委之我,又各州县公事禀启皆我一手批答,昼夜无暇。……制军待我以至诚,事无巨细,尽委于我,此最难得。近时督抚,谁能如此?”
此时左宗棠口中的“制军”,指的自然是那位同样身陷牢笼的前湖广总督张亮基,提及当初张亮基对自己的信任时,左宗棠不禁为之感叹一番,紧接着话锋略微一转,又长叹道。
“只可惜他日制军信得他人之言,未能及时入以武昌,而以岷樵孤军而入,若当初朝廷与制军以钦差大臣剿贼,吾与岷樵佐之,汉贼何遂猖狂至此……”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每每反思湖北局势时,左宗棠总会感叹着“时误”,在他看来,这汉贼陡然而起,全是因其抓住了湖北地方无兵的机遇。
“季高,汉贼能有今日之势,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与左宗棠的愤愤不平不同,胡林翼也曾反思过自己的失败,不过因为他曾直接与义军交手的关系,所以他看待的问题的角度却又与其不甚相同。
“以为兄看来,这汉逆之势,全在其携以劲旅,其兵卒非但长于火器,更能令行禁止,于沙场上更是舍生忘死,只是拼杀,而不顾惜性命,其悍勇远比寻常兵勇所能相及!”
因为比左宗棠大上数月的关系,加之两人又是世交兼挚友,所以胡林翼自然是以兄长自称,
“确实如此,每每想及那日数百贼骑入城撕杀悍勇之状,总是令人胆战,以至就连制军亦时而从噩梦惊醒!贼逆悍确实罕见!”
虽说未曾亲身上过战场,可左宗棠却于牢狱中听说过那日武昌破城时,那些贼骑是如何纵横驰骋,如何以数百骑而大破万人兵勇,也正因如此,他才相信了史书中天聪十年远征朝鲜时,四万守军被三百清军骑兵大败的记载,想那日,莫说是万余兵勇,纵是有两万兵勇又能如何?不过只是一群待宰之羔羊罢了。
“季高,可曾注意否,这汉逆练用,尽用西洋之法?”
“西洋之法?”
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左宗棠便说道:
“对西洋练兵之法,小弟倒是不曾了解,还请兄长告知。”
胡林翼立即侃侃而谈起来:
“当年,林文忠公(1)往云贵任职,为兄曾得文忠公之训,文忠公曾言,西洋兵锋之锐,一为枪炮之利,二为兵卒操练……”
在其一一言道着,这一路上对义军观察得出的结论,胡林翼又感叹道。
“当时,为兄曾以为林文忠公所言“洋寇闻鼓而击,虽九死亦不溃折”尽是夸张之言,可那日,与大营之中,其不过区区三十余人,却敢挺枪悍不畏死冲击兄之中军,实在是让人……”
摇着头胡林翼似乎是在为自己当初妄自尊大而自嘲。
“我等皆以,欲剿平匪乱,非得以团练代以绿营,以我乡间士绅为管带、招募乡勇,用以戚继光成法编练团勇,既可平以匪乱,可那匪却只是如粤匪一般之流寇,兄所率领之黔勇,无一不是于贵州剿匪数年之精锐,其悍勇可谓之非常,可虽是如此,却不挡其迎头一击,由此可见,这以戚法练以团勇恐已全不全时宜了!”
“若是如此,那湖南……”
想到湖南老家,左宗棠的心思便是一沉,现在湖南也就只有岳州的曾国藩率领的团勇有一战之力,可现在楚勇、黔勇先后悉数败于贼逆之手,万一贼逆进袭湖南……
“湖南暂且应该无事,如为兄所料不差的话,其如今定湖北,以其稳打之心,必将先经营湖北,方才会再图他地。”
这也正是义军与太平军最大的区别,相比于后者,作为义军大都督的朱宜锋,更强调稳扎稳打,以巩固根据地。而朱宜锋之所以会这么干,完全是受少时玩过的如红警之类游戏的影响,先经营好自身,不停的建厂、造兵,等到实力发展起来之后,再一路平推。在他看来,这是最稳当的办法。
而在左宗棠、胡林翼看来,这正是其才是朝廷真正心腹之患的地方,毕竟于他们眼中“不事生产”全凭劫掠的“粤匪”,根本难成大事,反倒这看似臣服“粤匪”的“汉逆”,其对朝廷更具威胁,因为在其经营之下能化湖北的财力、人力为已用,进而“祝乱天下”。
“若是如此,那涤生亦可得以时日练兵,只是这汉逆比之粤匪更长于蛊惑人心,就像其言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