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寂,动。
轻若流羽,盈若浮水,寂若空明,动若涟漪,这便是少谙此刻的感觉,仿佛体内的魔力与浸入的仙灵之力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清晰可见腰间灵脉处两道光芒,上为暗紫下为莹白,泾渭分明。
在那最后一刻,一只手掌将她拽出了如同地狱般的灵池,救了她一命。少谙深知,那人绝不会是师尊,当然,若要她猜测是长羲上尊那个疯子,还不如告诉她钟离邪是女子——绝无可能!
她将心念束于上身,欲要利用残存的魔力驱散下半身的灵力,因为属性相斥的缘故,她已感受不到腰以下的身子,难道真的被灵池之水绞碎?若她便成了那副模样,还有何颜面当得魔界少尊?有何能力回归魔界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少谙一点点渗入魔力,带着恐慌与绝望地探查着腿部的状况。
旬攸一人坐于其间,掩了眉间郁色,躬自喃喃自语:“小谙,莫要恨师尊,他乃蓬莱上尊,仙界泰斗,他,定有他的苦衷!”
“小谙——”旬攸坐于少谙身侧,瞧着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的妹妹,轻抚着褶皱疤痕纵横交错的面庞,轻声道:“哥哥不在乎你是何模样,亦不在乎你是仙是魔,只要你好好的,幸福快乐地活着便好,哥哥,欠你太多了!”
……
清朗浅调缓缓飘散于空气之中,确是旬攸在一旁絮絮叨叨讲述着与少谙的幼年之事,因为一些变故,让他觉得着实亏欠少谙,而将她弄丢也是旬攸这一生最为痛苦之事。
可少谙忙着祛除灵力,一丝一毫也未曾听进。
她的心神悄悄跨过腰间那道界限,向着莹白深处蔓延过去,初时颇为顺利,可当碰触到中央那点乳白之时,却被毫不留情地驱逐而出——
顷得她心神一阵激荡,口中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仍是那妖冶的墨红之色。
“小谙!”旬攸见她突然吐血,心中顿时一紧,惊呼道。
这下少谙不能再装睡了,只得缓缓睁开眼,瞟着无神的双目扫向身边的旬攸,望着他焦急关切的神情,哑了声音,咳了两声,“哥哥——”
旬攸刚陷入回忆之中,这一声轻唤宛如一道清泉,滴在了他的心田之中,顿觉窝心。
“小谙,你感觉如何?”他握她纤细的手,眉宇间俱是担忧之色。
“尚可——”少谙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经意间又咳出几许血沫来。
旬攸眸中溢满了心疼之意,赶紧道:“你快别说话了!”
“哥哥,你,你看看我的腿可还在?”少谙伸出手拽了拽旬攸的衣角,哀求道,原本明亮的暗紫双眸中似是覆了一层迷蒙的雾气。
“在,在!”旬攸握着少谙的手,瞥了她的腿部,连声道。
她的腿也确是还在,只不过——
已非是白皙圆润,亦非是褶皱纵横,而是两截包裹着莹白色仙灵之力的半透明结界,其内灵力似是水雾般躬自流动。
她自己的双腿已在灵池内被侵蚀殆尽,这是纯粹灵力凝结而成的半实体。
“就像鬼魂一样!”少谙扶着旬攸的手臂吃力得支起脑袋,瞧着自己诡异的下半身,竟是自嘲了一番,苍白干裂的唇边一丝鲜血缓缓流出。
“别担心,其中灵力比起你昏迷的前些天已经凝实了许多,相信不久便可实体化了!”旬攸指着那流动的灵力,安慰道。
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最讨厌的仙灵之体!
少谙撑起手臂,聚了体内微弱的魔力趁着旬攸不备,截向了自己的双腿,可她的手竟毫无阻挠地探入其中,如同探入水中一般,这——
“小谙!”这可将一旁的旬攸吓得不轻,但看见那灵力能免疫外力的碰触,顿时松了一口气。
“啊——”变了惊愕之色,少谙状若疯癫地穿透那道灵力捶打着身下的石床,一双布满皱痕的手瞬间染上了鲜血。
“小谙,你冷静些!”旬攸将她的双手环在胸前,止了她的疯狂,眸中溢满痛惜,“小谙——”
少谙伏在旬攸胸前,呆呆地直视前方,这便是灵池的破而后立?好一个破而后立!
她窝在旬攸心口,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襟,嗡声问道:“哥哥,我现在像只怪物吗?半魔半仙!”
“怎会,你还是那个灵动的小谙,独一无二的小谙,莫要在意那一丝灵力或是魔力!”旬攸抚着少谙头顶,温和言道。
虽不认可仙界,极是痛恨仙人,可对旬攸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这声“哥哥”是她的真心呼唤。幼年之事她是半分也记不起了,不久前还想着,若真有这么个兄长,当也不是什么坏事!
“哥哥,我,还能走路吗?”少谙蹭着旬攸的胸前,扬起一张可怖的小脸,轻声问道。
“一定可以的,不过你先把伤养好才是正经!”旬攸抚摸着少谙的头顶,柔声道:“可不能再这般伤害自己了!”
少谙闭了双眸,两行泪水顺流而下,扭过头去,默默点了点。
“长羲——上尊呢?”纵是再欲隐藏内心的怨恨,那声师尊还是唤不出来的。
“自从雪谷突变那日,师尊便一人待在了静思台,你可有话说与他?”旬攸拍了少谙的肩膀,将她平放在石床上,眉头微皱,问道。
“没有——”少谙闭了眼冷声道。
“你好生休息!”旬攸见她不再言语,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未见得她微睁的双眸中一抹深深的恨意。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