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人烟稀少,多崇山峻岭,高原低壑,山势疾险,峰峦叠嶂,人界之人称之“曲境”,其中有一条连通南境贯穿武陵山脉的大河,名为荆河,是西南山民的母亲河,人们大多沿河而居,行渔猎之事以维持生计。√
此时已是黄昏,船家们装完最后一篓鱼虾,满载而归,一位黑瘦老伯正欲要掉头之时,忽然觉着伸入水中的竹篙似是勾到了什么东西,顿时轻咦一声,朝前方的一个黑脸年轻人大声喊道:“二狗子,将那鱼叉递给我,水里有东西!”
“老爹啊,天都快黑了,你管那水里有什么呢?难道还是金子不成?”二狗子嘀嘀咕咕地抱怨,小船十分窄小,行动不便,他只得将鱼叉甩手扔了过来,那架势险些戳到自家老爹。
亏得老伯行了一辈子船,早练就了一身碧波之上颠簸不惊的工夫,一个灵活的侧身便接住了儿子“递”来的鱼叉,口中顿时骂骂咧咧道,“臭小子,老爹我将你养这么大,让你行个船便唠唠叨叨,小心回去吃你娘的锅铲子!我们山里人一辈子靠这河过活,河里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
二狗子撇撇嘴不以为然,隔了两座山头有座镇子名叫安黎镇,那繁华的——地面都是青石板铺的,街上行人川流不息,酒楼里的饭菜酒味更是飘香十里,那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这破河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老伯将细长的鱼叉探入河中,搅着撑杆欲要将异物勾出水面,奈何撑杆太滑,将那东西杵得更远了,不由得扭头骂道:“二狗子,你撑过来些,这么高个儿白长了?怎么没甚力气?”
“哦。”二狗子有气无力地动了动竹篙。
老伯抹了黑脸上的细汗,使了一把劲儿,终是将那“好东西”勾出了水面,瞧着那抹白色,以为是哪家丢入河中的褥子,那料子看上去可真不错,他嘴角咧开一抹憨笑,用那鱼叉将其挑上了船,“撕拉”一声传入二狗子耳中。
二狗子听过这种声音,上回随隔壁的四儿去安黎镇时,误了回来的时辰,便在一家阁楼后角门听了不少这般的声响,四儿说,那是人们寻乐子的地方,少年人热血气方刚,二人便如此痛并快乐地蹲了一宿......
原本神色怏怏的二狗子顿时来了精神,眼珠咕噜一转朝老爹那里望去——
“咦,这黑色的是个啥?”老伯瞅着覆于那抹纤长白色之上的散乱黑丝,心中直犯嘀咕,待将其翻过身来时,仍是吓得一个趔趄坐在船上,冷汗直冒,“哎哟,可不得了,竟然是个姑娘——”
二狗子稳住了小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老爹从河中捞起的人儿,诚如某些酸儒口中说的闭甚月羞甚花一般的姿容风貌,口中喃喃道:“这这这是仙女吗?可真漂亮啊,比那楼子里的漂亮多了,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伯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双手伸向了那姑娘的鼻间,听见“咕咚”一声,顿时吓得又缩了回来,定睛一看才知是那姑娘一直抱在怀里的大石头滚落下来,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
“了不得了,是个死的!”老伯惊叫一声,刚瞧着那大石便觉得不妙,哪有人落湖还抱着块石头的,定是了无生趣投湖来着,好好的姑娘哟,怎地这么想不开!
他老眼中含了泪水,心中感慨了一翻,扭头瞧着自家儿子瞧着人家姑娘神魂颠倒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混小子,瞧什么?还不快划上岸!”
“哦是——”二狗子抹了抹嘴角,赶忙使劲一竿子戳下去。
此处离岸边已是不远,片刻即至,老伯与二狗子将那女子搬上岸,又鞠了一把老泪,“瞧这衣衫、这模样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怎地,怎地——唉——”
“人死魂归,咱不知这姑娘仙乡何处,总也要让她入土为安啊,是在此处捞着的,不如就埋在这里吧!”二狗子向自家老爹建议道,还用上了与四儿前些时候入那安黎镇听那说书先生道出的一句文绉绉的词句。
“该是如此——”老伯抹了眼角,开始与儿子用鱼叉竹棍挖起坑来——
夜幕降临,河岸上零星的几户人家也都吃罢了晚饭,阖了栅栏准备休息。自傍晚便阴沉沉的天气此时也果真下起雨来,还是入秋后极为罕见的雷雨!
“这鬼天——”一道身影悄悄摸出家门,瞧着屋外电闪雷鸣,不由得咒骂出声,听着屋中的动静亦是没敢再进入,嘀咕两句便冒着雨奔了出去,雷光下映出了一张黝黑的面庞——二狗子!
而他冒着暴雨前往之处,竟是白日里掩埋那位姑娘的地方,雨势来得极快,瞬间将那岸边冲刷得一片湿滑,二狗子栽了个跟头,一脑门扑在地上,额头上顿时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他抬头一看,立刻吓得魂不附体,不过他仍是忍住了将欲出口尖叫声。
自见了那仙子之后,他便再也移不开眼去,晚饭时仍是抓心挠肺般地难受,于是他壮着胆子来到此处,为了再看看那位“仙子”,而眼前,便是她被那大雨冲刷而出的一只手臂!
二狗子顿时一阵兴奋,双手连刨带挖忙活着,所幸埋得不深,不多久便被他刨了出来,那身素色衣袍也并未沾染污浊的泥土,与先前一般的洁白无瑕,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仙子——”二狗子眸中闪烁着光芒,就这闪电观赏着眼前出尘脱俗的绝美姿容。
雨势越来越大,他不禁用手去遮挡倾泻在她面上的雨水,如烟般的水幕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