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和杰瑞来接她了。
罗伊咧开嘴。如果她现在能看见自己,肯定会发现自己笑得傻呵呵的。
可惜现在没镜子,所以她注意不到。同样被她忽视的,还有她的通信器其实并没有打开,信息并没有发送出去这项事实。
脚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突然一绊。
罗伊啪叽一声栽倒在地,两只手只是象征性地挡了一下,几乎是脸最先着地,把她摔了个眼冒金星,同时溅起一大片水花。
松弛的神经一下子抽走了罗伊体内的力量,人命的重量一下子压垮了罗伊。突然之间她就连从水坑里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顶多勉强抬起头,满怀希望地望向那两个人影。
好在他们没让她失望。见她摔倒,他们快步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傻呵呵的笑容在罗伊的脸上凝结,然后迅速消失了。
那不是凯恩和杰瑞。
一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罗伊抬头,看见杨毓和伊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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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嘉年华一如既往地舞照演,烟花照放,机甲比赛依然人声鼎沸。可包括机甲比赛在内,这些长盛不衰的游乐项目今年似乎都有些缺乏吸引力。
毕竟比起年年都有的嘉年华,千年勋贵杨家、军功起家的莱菲布勒家族,还有联邦最有名的暴发户罗家,这三户的纠葛,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谈资。
原本顶多只是在贵族圈子里穿来穿去的消息扩散到了全民阶层。还有一些之前人们没看出关联的偶发事件,如今也被串联在一起。于是大家的八卦热情都爆发了,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地谈论着莱菲布勒家族对罗修的控告、杨家对罗家独生女抚养权的争抢、看守所的暴乱、机甲初赛当天的突发状况等等消息。各种魔改版本满天飞,人们很快便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过真假有意义么?乐呵就得了!
这种全民大讨论爆发的开端,来自于两天前的雨夜,罗家的独生女——好吧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她已经不是罗家的女儿了——杀死了一名仆人之后逃之夭夭,和她那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没有关系了的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罪犯。
而大讨论的高|潮,则在二十四小时前到来,并在今天早上骤然停滞。就像一个期待过山车已久的小孩,在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真正坐进了车厢,扣上安全带之后,反而闭紧嘴巴,屏息凝神,期待而忐忑地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种转变来自于一天前左右,联邦督察队突袭检查罗家运输星舰豆蔻号,在莱菲布勒代表的陪同下打开货舱。
一具在低温中已经脱水的尸体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拖延术都不好用了。今天早上,对罗修的审判正式开庭。
效率高到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一轮红日突破雾霭,冉冉升起。金色的朝阳洒进落地窗,清澈透亮。
仆人走进房间,对伫立在窗边的身影恭敬地鞠了一躬。
“夫人。该出发了。”
窗边的妇人转过身来。
阳光温暖了她的侧脸。那是一张美艳的脸。时间为它施加了与施加在美酒身上同样的魔法,或许偷走了它的新鲜,却令它的风韵更为醇香。
但当她彻底转过身的时候,那阳光再也亲吻不到的面颊,便再一次冷了下来。如同大理石的雕像,又好像鲸鱼的脂肪,美则美矣,却再也找不到一丝生人的气息了。
曳地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在细腻的地毯让流淌,滚滚如同黑色的岩浆。
仆人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您要不要用些早餐?昨天您就一天没吃东西,又……”
又在漆黑的屋中,守着漆黑的窗户,站了一整晚。
妇人款款朝仆人走来。
纤细如柳的蜂腰轻轻摆动,那份妩媚能领任何一只雄性动物心神荡漾。当然,今天的她没有心情俘获新鲜的猎物。这只是出于天性,还有从记事起便刻意养成的习惯。天性和习惯让这份媚态融入她的骨血,哪怕其实她已经可以与一具死尸相提并论,却依然摆脱不掉。
反而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她款款地从仆人身边经过,走向仆人身后的房门。
仆人咽了口唾沫,将腰压得更低,谨慎小心地跟在妇人身后。
当事人都来到了卡多星,因此审判即在卡多星进行。当电磁车门在法院门前的百级台阶下开启,记者们立即一拥而上。
“莱菲布勒夫人!”
“请问您是什么心情!”
“您期待今天的判决吗?”
妇人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雪白却又骨瘦如柴的手,拉下帽檐遮住自己的面庞。
人们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着装。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发网,黑色的面纱,黑色的长裙,衬托她的皮肤,如同包裹它在下面的白骨那般纤细。
这是丧服的打扮。
仆人们尽责地隔开如狼似虎的记者们。妇人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缓缓登上阶梯,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缄默如送葬。
审判庭早已座无虚席。焦躁像一团团的苍蝇那样在人们头上盘旋。
当大门打开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戴安娜?莱菲布勒,全场骤然安静。
坐在被告辩护席的杰瑞和凯恩忍不住担忧地对视一眼。
这位当事人的形象……怎么跟他们调查到的不太一样?
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啊。
戴安娜?莱菲布勒并不着急去观众席坐着。她的视线缓缓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