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幸,除非死在帝君之前,否则无一例外,全部身败名裂。越是手持权柄,越是如此。主公比奕延年长,身体也不算康健。又谁能保证奕延会死在他前面?万一主公身死,他会引颈受戮吗?
如若不肯,政|权又要如何安稳移交到荣公子手中?
“这个,怕是要先问问奕将军本人了……”张宾手扶凭几,若有所思的答道。
身为信陵主官,他可比段钦更在意此事。大业不容有失,若有隐患,必须尽早消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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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练兵,乃是去岁就做好的筹划,怎么突然变更?”这日刚刚起床,还未前往大营,奕延就被张宾堵在了刺史府里。听到是练兵事宜,他皱了皱眉。
初春是农忙时节,屯兵们必须暂时解甲,回去耕田。但是虎狼骑增加的都是正兵,根本不用参与农事。训练了数月,也该放出去剿匪历练了。这是去岁就定好的计划,也经过了主公批复,现在张宾再来说这事,难免让人意外。
张宾道:“去岁定计时,天子还未曾迁都。如今情况有变,自当重新安排。”
随即,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所谓的变更,无非是缩小剿匪规模,做到能随时撤兵,回援上党。
“匈奴会在春日出兵?”奕延反应极快,立刻问道。
“怕是有此打算。”张宾答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上党是并州的主力粮仓之一,水利设施最为完备。一旦春耕受损,今年的收成就要剧减。与此同时,洛阳附近多出了几万嗷嗷待哺的饥民,粮食若有缺口,可是要闹出大乱的。
“此次作战,可对并州有益?”奕延没在春日作战的问题上纠结,直指关键。若真事态严重,张宾不会在这里拦下他,而应该禀明主公,召开军事会议。
“奕将军所料不差。”张宾颔首,“刘渊老贼活不了太久了,伪汉朝中恐会生变。”
张宾答得粗率,奕延却没有仔细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次练兵剿匪,不会越过太原国边境。”
张宾执掌信陵,只对主公一人负责,信息也经常在保密状态。奕延清楚这点,不会刨根问底。
见他答得如此干脆,张宾笑道:“如此便好。听闻奕将军马上就要搬出刺史府。别府而居后,怕也要娶妻生子,好事将近了。”
搬家的事,是两日前定下来的。得知段钦察觉两人关系之后,梁峰立刻为奕延选定了府邸,而且距离刺史府颇远。再等几日修整完毕,就能入住。不过为了方便“公务”,刺史府里还是为奕延留了职房院落。万一办公太晚,住下来也不足为奇。
眼看就要乔迁,作为同僚,关心一下家事也不出奇。然而奕延眯起了双眼,之前段钦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尘埃落定,张宾又提起此事,用意其实并不难猜。
毫不迟疑,他道:“杀戮太重,耽搁子嗣。我并无娶亲之意。”
这是奕延第一次对旁人提起自己的私人打算,张宾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哪个将军杀戮不重?奕将军你年纪尚轻,还不觉得。等到年岁渐长,封侯拜相,岂能无子嗣继承家业?”
“张参军多虑了,不论是娶妻还是生子,我都无心为之。”奕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蒙主公厚爱,怎敢相负?”
话说的斩钉截铁,张宾却收敛了面上笑容:“若是如此,将军晚年当如何是好?”
这是说没有子嗣,晚年生活艰难吗?当然不是!明明白白指向的,是他今后如何立身的问题。没有子嗣,不结党,不荐贤良,甚至同令狐盛这些武将都关系平平,以后朝中,谁能保他?
“我乃主公手中之刃,是用是藏,自有主公定夺。”奕延面上平静如水,声音里,却有了几分决断。
他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若是有朝一日,主公想要收回兵权,奕延也不会有半点反抗。他的一切都是主公给的,从身家到性命。交还主公,又有何妨?
这答案,有些出乎张宾的预料了。沉吟片刻,他才道:“君子不立危墙,奕将军如此断言,不悔吗?”
奕延反问道:“张参军掌信陵,不悔吗?”
这话,着实辛辣。掌控信陵这样的暗密要位,只可能有两种结果。或是被主公信重,功成名就;或因所知阴私太多,成事之日被新君灭口。他张宾,难道就不怕身处险境,死无葬身之地吗?
张宾坦然道:“辅佐明主,平定天下,乃某毕生所愿。”
为了这个理想,怎样的危险和艰难,都无法阻止张宾。所以,他不会后悔。
“我已求到了毕生所愿。又何悔之有?”奕延淡淡答道。
区区情爱,就能满足一人所求吗?张宾不这么觉得。但是奕延的所作所为,着实挑不出错来。甚至可以说,只要他此心不改,会比任何联姻,都要更为可靠。哪家姻亲,能够像奕延这般勇猛善战,又毫无私心?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所有荣辱都由主公一言以决。只要有奕延在,就能压制其他武将,让旁人无法近前一步。而主公对于手下军队的掌控力,也会达到顶峰,毫无被分权的可能。
这才是江山稳固的根基所在!至于身后事,就要看主公遗诏了。若是奕延不改此行,杀起来应当也不会太难。
轻叹一声,张宾说出了一句话:“青仁,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然于天下未有称也。”
这是《太史公书》中,对于西汉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