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大约有一刻钟,宋慈才总算把陈陶儿身上的线都拆了下来,看着盘子中几十根短短的黑色线头,赵轻感觉一阵惭愧,对着屋子里的人说:“实在是对不住,早说要给陈陶儿拆线,这段时间营中忙碌,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还好有宋大夫,不然出了事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我没事,你们再不来我自己便能把这些线头给扯了。”陈陶儿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全是汗,显然被折腾的不轻。
听到陈陶儿这话,屋子里的人都是松了口气,嫂子抹了抹眼角,笑着说去准备些吃食,赵轻安抚了陈陶儿几句,便出了房间要和熊爷去商讨制作那种刷枪管的工具的事情,却不了宋慈打断了他们,说:“许久未见赵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
宋慈这段时间一支照顾着熊爷的族人,让熊爷十分感激,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十分恭敬地退了下去。
赵轻也感觉自己许久没见过宋慈了,两人虽然都时常出没在这个四合院,却总是在时间上错开。
“不知宋大夫有什么事?”赵轻恭敬问道。
宋慈脸上表情突然颓然了许多,说:“那日和赵公子一同手术,救了那小兄弟之后,老夫便一直想要进一步探索这外科手术一学,想要有所收获,自然要寻求愿意合作的患者,好在老夫平日里还有些声望,有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寻我,说愿意让我在他身上动刀子。但是之后,手术还未结束,那人便失血过多,不治而亡。老夫倍感罪恶,这次来问赵公子,鬼谷之中那外科手术究竟如何,可有能解决失血问题的门路?”
赵轻哑然,没想到居然是发生了这种事,陈陶儿没有失血而死已经是极为幸运,可别人却不见得都有这般运气了,叹了口气说:“有,那便是输血。”
“输血?”宋慈眉头一皱,说,“此法老夫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自古以来输血便是个医者之间的大忌讳,时而有效,时而加剧病情,令人猝死,如此不稳定之事如何得以实用?”
赵轻深深地看了宋慈一眼,说:“人体之内的血液看似相同,实则共有甲乙丙丁四种血型,其中甲种可以输血给任意血型的人,其他血型若是输入不匹配者体内,便会造成猝死,我这里有辨别血型之方法,可是宋大夫,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愿为天下传播自己的医术还是愿救助眼前之人。”
宋慈原本听到赵轻真有方法,露出惊喜之色,可是听到赵轻后半句,却是皱起了眉头,说:“医者济世,道是有救无类,若是患者就在眼前自然不可见死不救,这和传播医术有何冲突?”
赵轻却是摇了摇头,严肃说:“当然冲突,单看这输血之法,骤得急用之时,莫非你还要当场验血型输血?这便需要一个极为庞大又科学的血库,平时让人献血保存,用时才能供给及时。这样一个血库便不是你一个走门郎中所能建立,同理那外科医术复杂万分,单是你从记录心得到提出一个系统的体系便要耗费大量的心力时间,这莫非也是你一人之力便可做到?”
听到这话,宋慈陷入了沉思,赵轻却是继续说道:“想要有济世天下之心,首先便要眼光长远,一人之力终有极限,况且宋大夫你已然年老,就是在下恭维你几句依旧劲老如松,你又真能那般精力无限?叫我看来,若你真想将这门医术发扬光大造福天下,那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收几个弟子,传授自己的医术,待得战事平和之后带着自己的心血去往京城,在那里获得认可,如此才有可能成功。若是你仍旧这般忙忙碌碌,纵使救得了一个两个十几个几十个,依旧救不了天下人。”
赵轻这番话之前就一直堵在心里想对宋慈说,中国古代并不缺少像宋慈这样的人,有才学肯钻研,成就非凡,可就是无法将自己的学说发展成一个可以持续进化的系统,或许在临终前会寻找那么一两个传人,可是有多少精妙技艺便在这低调的一脉单传之中逐渐落寞消失,他不希望这种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在他看来,宋慈已经太老了。
听完这番话,宋慈显得更老了几分,站立都是有些不稳,踉跄几步扶住了墙。赵轻说的最后那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纵使救得了一共两个十几个几十个,那又如何,依旧救不了天下人,或许他还没有像鲁迅那样发展出学医救不了中国人的感悟,但是也体会到一人之力的局限,在滔滔历史的洪流当中居然是那般无力,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垂垂老矣。
“赵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老夫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脆弱只在这个坚强的老人身上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他便眼中一片清明,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血型辨别之法,便是使用盐水介质,滴血观察凝聚与否,详细的在下会写下来送与宋大夫。既然宋大夫有了这般决心,在下倍感欣慰,期待这门医术能在宋大夫手中发扬光大。”赵轻一拱手,鞠躬说道。
陈陶儿嫂子从厨房处露出个脑袋喊着开饭,赵轻和宋慈都感觉有些饿,宋慈还等着赵轻的血型辨别之法,便第一次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赵轻也好久没有在这里吃过饭了,吃腻了军中那猪食一样的东西,他很是怀念这里的吃食。
桌子上没多少人,大人孩子们之前都已经吃过了,嫂子盛了些饭菜给陈陶儿送去,偌大一张餐桌竟是只有赵轻宋慈和熊爷三人,还有桌子底下兴奋地来回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