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主府,骤然潮水般翻滚,喧哗一片,一道道视线汇聚台上,准确的说,是汇聚在台上那唯一一人的身上。
谁能想到陆峥出手这么迅猛?谁能想到这第六个上场的修者能有这么脆?三招不到就给秒败了,这是自己点背呢还是对方太强呢?
但也有人暗暗幸灾乐祸的。陆峥这一招雷厉风行,表面看着风光,但其实也是拼着超负荷爆体的危险。更多人猜测,陆峥这时不过强撑,那一瞬的爆发,短时间之内他吞再多的丹药也恢复不过来。
陆峥咧嘴呵呵一笑,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强压下排山倒海的肺腑翻腾,把头一扬,眉一挑,不管内里伤重如何,犹自带几分狼一样的狠气与霸气,继续笑着。
“不知下一位,该当谁人上场,
请。”
陆峥自认头可断血可流,然气度是不能丢的,一番摆袖拱手,唇角微笑,自有一番风华无双。可真的当那人一步步自远处漫步而来,直到人已登上高台,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白衣飘飘,青衫素裹,丝绦随风。
清冷眉眼,精致面容,灼灼其华。
眼前这个内着白衣劲装,外罩青衫长袍的别样女子,陆峥是如何也转不开眼的。
陆峥怎么也没有想到,排在七号出场的竟然会是独孤蚁裳,且她堪堪就排在林远归稍前一个号,偏偏她就成了他的对手。除非他将蚁裳打败了,否则他想亲手收拾林远归一顿的想法便不能实现了。
然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面对独孤蚁裳,陆峥着实不知应该如何动手。
陆峥自问,面对心尖上住着的人,他真能舍得?
只是一想象,陆峥便觉得头痛。
陆峥是如此纠结,独孤蚁裳又何尝不是?
比试台上,微笑渐消的陆峥与眉头轻蹙的独孤蚁裳,遥遥站定,对视,谁也没开口,谁也没动手。
时间仿佛静止,唯有风儿沙沙,不时吹拂。
底下的吃瓜群众也不由得呼吸一紧,动作放轻,生怕自个儿一不小心发出了半点声响惊动到什么。
但这毕竟是一场万众瞩目的道魔论武,时间的僵持,不过是为最后的开战蓄积更多的威势,一旦爆发,便是地动山摇。
不多时,便有人麻溜地偷偷开了赌局,赌一对有情人反目厮杀,终有一个身死惨败。至于是谁惨败,端看独孤大小姐舍得不舍得。在众人眼中,连续恶斗几场又超负荷爆发了一回的陆峥,此时此刻已失一拼之力,故而这场有情人厮杀的胜败关键全不在他,唯在独孤蚁裳。
独孤蚁裳随便一动手,估计五成的功力都不用,便能将陆峥轻而易举地打败。她再稍一心狠,很容易便能将陆峥打残打死。然,若是独孤蚁裳稍微儿女情长一些,怎么也出不了手,或者干脆放水认输,那么就有够叫人惊奇乃至惊悚的了。
但霸气侧漏、冷心冷情如独孤大小姐,她真的甘心一上场便认输吗?
陆峥纠结,独孤蚁裳犹豫。
纵使是一对小情,没打就认输的事依旧很难做得出,何况,这一场胜负关系到能否在道魔论武中走得有多远。
陆峥想要亲手收拾林远归,独孤蚁裳又是公认的百岁以下江湖第一人最强候选。这样的两个人,一时,只能是更加彷徨,奈何比试的钟声早已敲响小半天,他俩再不打,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比试不是儿戏,比试台不是戏台,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胜负是注定要划分的。
蓦然,独孤蚁裳敛了敛眸,再抬眼,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徐徐看了陆峥一眼,旋即,毫无征兆地转身,竟是兀自朝着台下走的。
背影清冷,带起的风打着转,陆峥却依旧自那熟悉的背影中看到了温柔缱绻。在他眼中,蚁裳对自己一直是温柔如水的。她能在没有情分的时候毫不犹豫为自己拼命护持,能在情分朦朦胧胧时为自己舍命入尸魔血海,为何又不能在情意表明之上主动认输?
陆峥心绪一阵波动,如风吹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便在独孤蚁裳一只脚已经踩在第一阶石阶之上的时候,台下已经哄闹成了一片,独孤舒河在拍桌子,独孤离情在魔刀。便在这时,台上突然传来陆峥带着笑意的一声。
“逆苍陆峥,久战力歹,无心死战,就此认输。”
“哗!”
犹如平静湖面骤然扔进一颗石子,台下再起波涛汹涌一般的喧哗吵闹,这一次,陆峥听着却很顺耳。
独孤蚁裳猛然回首,一蹙眉,张口便要说些什么。
可陆峥动作够快,刚刚把话说完,便纵身一跃,跃下了高台。脚落地面,飞出比试台,这下,他就是不认输也输了。
但他是真的输了吗?
台上独孤蚁裳那嗔怪复杂的眼神,很好地愉悦了陆峥,让他嘴角挂着的笑意更深。
陆峥在众多热烈视线交织下,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这一次,老丈人与小舅子各自甩他一个白眼,倒是难得没挤兑也没揍人。
秋迟和莫子风特意跑过来,一人捶他一下肩膀,秋迟笑眯眯没说话,莫子风则凑到他耳边,赞赏了一句:“你小子不错啊!”
有没有不错,陆峥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番主动认输,倒叫他内心十分畅快。纵使听到边上有人笑说他傻气不值得,陆峥的心绪依旧很平静,自觉很值得。
在战场上能胜的,那并不算什么。
要叫他与蚁裳拼死拼活拼出个胜负,一方负伤那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