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听他说完,命素心接过戴思恭手里的布袋,素心接了下去,顺路命小丫头们撤掉了外间的桌子和阿秀命人准备的食材。朱元璋默然许久,屏退众人,房内仅剩莲儿。

“你说罢,皇后究竟因为何事昏倒?”朱元璋带着怒气问。莲儿跪下回话,语气却不卑不亢:“陛下午后临幸了秀女,皇后娘娘凑巧问了彤史,一时气闷,却又不好流露出来,强撑着要给陛下和承欢做吃食,不料才起身就晕倒了。“

朱元璋脸色变了几变:“彤史何在?”莲儿淡淡的说:“陛下问彤史,可是要问罪?敢问陛下以何罪责之?彤史有如实记录禀报之责,皇后有协查六宫承宠之权,罪从何来?”

“阿秀从不是这等拈酸吃醋之人,朕不过负气宠幸一个秀女,如何就引得她如此?”朱元璋带着悔意喃喃自语。莲儿趁热打铁道:“姐姐中年初孕,加上往年亏空,里子早已虚弱不堪,陛下以为姐姐是没有七情六欲之人么?于陛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有身孕的姐姐知道陛下的一时心血来潮,又是什么滋味?”

说着说着,莲儿已有泪意,颤着声音道:“旧年戴先生说姐姐不过十余年寿元,如今乍然有孕,是否能平安生产尚在两可之间,陛下却只因和姐姐稍有口角便肆意借秀女欺辱姐姐。恕臣妾大不敬之罪:若要问责,问彤史不如问陛下。”

朱元璋听她如此说来,起初想要发怒,但听及阿秀只有十余年寿元一句,登时消减的烟消云散,只剩悔意,高声往外面道:“赵成!”赵成弓着身子进来,朱元璋道:“把那个秀女送回寿昌宫,朕一时糊涂,不必晋封,仍以秀女之位送回。”

“陛下且慢。”莲儿出言阻止,“若姐姐醒来,知道陛下原样送回去,也始终是个疙瘩,不如就把秀女安排在安嫔婉嫔或者不拘是哪一位嫔位的宫里,晋为才人,也便是了。”

朱元璋沉吟片刻:“照宁妃的意思去办吧,将李选侍晋为才人,放在康嫔宫里。”赵成点头去了,朱元璋又道:“莲儿,你是不是也怨朕?毕竟,毕竟我们也有过孩子。”莲儿听他这样说,隐忍许久的泪水溃堤而出:“陛下既然问,臣妾也不妨直说,当日滑胎之事我并不怨陛下,只怨自己福薄。”

“终归是朕负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有身孕。”朱元璋呐呐的说,“你识大体,和阿秀素来亲近,朕是属意你做贵妃之位的。”莲儿听他这么说,反而急急接口:“陛下厚恩臣妾感铭五内,但贵妃之位,孙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子嗣,臣妾并不强求,姐姐和我对子嗣一事是随缘而待的。”

朱元璋点点头,不再多言,转头以手抚拭阿秀的额头:“曾经朕说过,不让她再为我蹙眉,不让她再吃苦,终究,是朕负了她。”

莲儿怅然道:“有时候我会恨天不公,太多奸佞之人苟活于世,却生生让姐姐这等贤德之人寿元日短。姐姐是一国之后,地位高崇,但也时时有不遂心顺意之事,我劝姐姐不要多劳多思,姐姐每每都不肯。她挂念的无非是陛下的天下陛下的后宫,愿陛下无论将来如何,不要再让姐姐伤心了。”

“朕有时也迷惘,为何人人都有不足之心,偏偏她没有。人前人后,样样周全,偏偏有人和朕说,她是假慈悲,三人成虎,有时虽然不信,却也会起嫌隙,如今看来,是朕不够澄明,不够信任皇后。”

“姐姐跟随陛下十六年了,十六年来,无论陛下宠爱谁,她都是尽心竭力操办,以心换心,若因为几句教唆挑拨,陛下就疑心皇后,别说是姐姐,便是我,也觉得陛下不公。”

“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莲儿想起一事,出言试探。“但讲无妨,此处没有别人,朕不会怪罪。”朱元璋回头看着莲儿,大方一笑。

“陛下对天莹妹妹哭泣之事有何想法?”莲儿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坦坦荡荡。“天莹也是跟了我十几年,当初压胜一事,朕的确震怒,但她用情至深,也是难有人及。”

“陛下可知姐姐心里如何想?”莲儿见他点头示意自己说下去,“姐姐说:郭元帅一世豪杰,家门不幸,长子战死,天叙天爵两个儿子不成器又早亡,唯有一淑女天莹,苍天垂怜得存于世。姐姐常感慨自己不能生养,若天莹来日诞下一儿半女,郭元帅一脉也算后继有人。”

“阿秀始终还是不忘旧恩,其实不过是数年的抚育之恩,她却如此挂心。”朱元璋颇为感动。“当初郭元帅也算是对朕有知遇之恩,他两个儿子虽然对我多有苛待甚至想除掉我,但死者已矣,朕也不想追究。”

“姐姐想晋天莹的位分,不知道陛下如何想?”莲儿探问道。“她无子女,不好晋封。”朱元璋表面似乎淡淡的,莲儿却看出了他眉间的一抖。

“姐姐说安嫔婉嫔不过今年新得宠,也无所出,却已是嫔位,婉嫔还有封号,天莹跟了陛下十几年,不值一个妃位么?即便不晋妃位,也该往前晋一晋嫔位。”莲儿一笑。

“皇后属意什么位分?”朱元璋反问莲儿。“姐姐的意思应封德嫔,一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是希望妹妹以德正位自居,早诞龙子以延郭氏福德。”

“外面内侍,还有谁在?”朱元璋高声道。“奴才庆童。”“进来!”“是。”庆童比赵成相貌端正些,年岁似也略大,进来恭敬垂头,目不斜视,静静候旨。“传旨:长春宫康嫔郭氏,端敏恭顺,静毓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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