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细细挽就回心髻,鸦黑长垂于脑后,以浅蓝薄纱巾系结,小巧如玉的耳垂上戴着两朵金丁香,香色梅雀菱纹暗花绸半臂上花纹如水波轻漾,石榴裙上绣着精致的鸳鸯和萱草栩栩如生,引人欲折。
女子犹自揽镜自照,捡了一枝照殿红的鬓边娇往髻上比量着。
清莲自外头掀帘子进来,见镜中佳人柳眉轻蹙,欲说还休,不由哧的一笑。
和萱听见动静,借着鸾镜瞧见清莲倚着门框娇笑,不由轻嗔道:“偏躲在那里不出声,青天白日的要吓唬谁?”
清莲才咬着唇走进屋来,打趣道:“姐姐打扮这般俊俏,是想要去见谁么?”
和萱将桌面上的绢花、簪等一一归回妆盒,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故作漫不经心一般道:“不过是依着格格吩咐,怕失了体面罢了。”
清莲佯做叹息状:“既如此,那我辛辛苦苦从程沛那里打听到的那位韩公子……的事……想来姐姐也不想知道了……”她故意拖长了腔调,一面偷觑和萱神色,见她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焦急,索性往镜子前坐下,拿了把拢子梳理秀。
八月二十五日,京城复又大震,这下子,几乎半城人都失了家底,直隶、山东、陕西处的灾民也源源不断涌来,有许多听了信儿的灾民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钮钴禄家的粥棚大方又好,时不时还舍馒头饽饽,粥棚前****排了大长队。
那韩启文心算极好,为了报答钮钴禄家的恩情,便在粥棚帮忙料理账目,与程沛倒是相熟。
和萱心中焦急,面上又下不来,二人僵持一会子,到底是清莲先破了功,继而笑道:“那妇人已救过来了,听白大夫说,情形险得很,只是她失血过多,需要些好的补品补补。”
和萱欲言又止,素手绕着衣角上的流苏说:“前儿格格赏了我些血燕,你若得空,替我捎去送她罢?”
清莲原就是贪玩的性子,这会子自己终身有靠,见她这眉目含情的模样,不由掩口打趣她:“血燕可是好东西,等闲人丰年时也休想尝一尝,俗话说,这无功不受禄呀,姐姐这样大恩,可有名目?”
和萱道:“格格赏下的,我又有些吃不惯,眼下又在灾里,压着砸了岂不可惜,不若拿出去救人,也是功德。”
清莲自顾自点点头,似模似样道:“听程沛说,外头许多人都重病着,我只把姐姐的话告诉他,叫他仅着那年老体弱的赏了,也好成全姐姐的功德。”
和萱面上露出一二分急色:“这一点东西,又够赏几个的。”
清莲却越觉得有意思,歪在炕上咯咯笑起来,和萱知道她分明是打趣自己,照着她腰上的痒痒肉挠了一把道:“小蹄子,学的这样坏,瞧我不打你。”
姐妹二人玩笑一会子,只听外头有小丫鬟说道:“和萱姐姐,格格正要找你呢。”
二人便理了理衣裳去见容悦,清莲却是暗地里留了心,那书生倒也一表人才,若真能撮合和萱与他,倒也是好事一桩。
她想着心事,进了明间,见房中摆着一口乌金包角的朱漆箱子,容悦正亲手将柜顶上摆着的一颗翡翠白菜轻轻放入雕花楠木盒子里,一道压在箱顶上。
她二人面面相觑,都知现如今直隶、山西、陕西、辽宁、山东、河南的灾民如蝗虫一般蜂拥而至,源源不断,许多寻着钮钴禄家的名头前来粥棚吃粥求药。
容悦的嫁妆再丰厚,对比之下,也显得杯水车薪,眼下见主子又要当东西,和萱面露不忍:“主子,您现有的金银、银票都被您拿去买了粮食药材,前几日才连着叫人抬了两箱子玉器当了,这些可都是老夫人和皇后娘娘留给您的,许多都是经年的好东西,一旦卖了,日后想买都买不回了。”
容悦神情淡淡:“无妨,拿去罢。”
和萱便缄口不言,春早柔声劝道:“主子,咱们都知道您仁心仁德,可说到底,总要量力而为才好呀。”
容悦站起身来,踱至菱花窗下,那日光被窗孔割碎,洒在她嫩白的脸上,越显得人清幽出尘。
“我自然知道你们的好意,”容悦微启樱唇:“外头人都说,钮钴禄家害死一条人命,如今我要叫这些人知道,我钮钴禄家同样救活了成千上万条人命。”
她说罢将箱子掩上,微一抬手。
和萱几个便不再说话,冲清莲微微点头,后者便转身出去,预备叫两个婆子来搬箱子。
一出门忽见程沛跑进来,整张脸上洋溢着喜色,进门便说道:“格格,咱们有粮食啦。”
屋中众人俱是惊喜,容悦问:“你说什么?”
程沛接过清莲递上的茶碗,咕咚咕咚连连喝了几口水,才缓了口气,说道:“纳兰府才送了十车粮食来,押车的正是纳兰府上的管事,那管事传了纳兰夫人的话儿,原本纳兰家也该开粥棚施粥,可纳兰夫人这会子精神不济,府里事情又多,就权交给咱们格格了。”
容悦点头,面上绽出如花笑靥,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亲自带人过去安顿,”又补道:“所有粮食都一一造册,着来人签押,以防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说罢又含笑望了眼清莲,笑着吩咐:“你去取萨其玛和艾窝窝,细细包好了,给程沛带着路上裹腹,难为他到这会子了还未用午膳。”
清莲含羞嗔道:“他为格格办事,理当如此罢了,哪个敢说受了难为。”
容悦无奈摇头笑道:“你下半晌没事,索性一道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