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偏过脸去不再看她无辜的脸庞,狠心试着引导她,只盼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要知道,老祖宗不是个绝情的人,但也绝非软弱妥协的人,你的身份不止是她顾虑,整个朝廷都会顾虑,老祖宗总要顾忌着大局,怕或多或少都要委屈你。日后你有多大的福气,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这会子恭王爷不服软,你的福气顷刻就到头了,明白了吗?”
吴惜柔仿佛听懂了,只乖乖点头,又一言不发。
外头寸心来传话说:“老祖宗请吴小姐过去。”
容悦说了句知道了,又从和萱手里接过大氅,亲手为吴惜柔披上,方道:“咱们走!”
常宁本跪的双膝麻木,他又倔强,硬生生不用苏嬷嬷送来的鹅羽软垫,直愣愣地跪着,也不知还要跪多久,只知道这一次,他绝不妥协。
远远见一溜宫灯迤逦而来,打头的太监手中拎着一盏精巧的八宝琉璃灯,随后是那个碧色身影,他不禁皱眉,将心底角落里的影子按下,又见那碧色衣角一闪,随后出现一个窈窕纤柔的身影。
常宁一惊,大喊一声:“惜柔!”他跪的时候大了,双膝麻木,这一疾起,膝盖一软,就要向前扑去。
吴惜柔听到动静,忙跑了过来扶住他,眼中不觉溢出两行清泪:“王爷,疼不疼?”
常宁侧坐于地,上下打量着她问:“他们为何把你带来,对你做了什么?”
吴惜柔忙道:“没有,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问了我两句话儿,王爷,咱们回家罢,今儿是除夕,咱们一起守岁。”
常宁伸手在她脑后轻抚两下道:“小傻瓜,我要为你谋一个名分,不能叫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吴惜柔满目柔情,只说:“可是我不要王爷跪着,天寒地冻的,跪坏了怎么办?王爷,咱们回去罢,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强求不来。”
常宁跟着念了一句:“强求”他神色微黯,转瞬间又是坚不可摧的坚定:“今儿我就要强求了。”
吴惜柔静静地看了他一晌,在他身侧跪下道:“既然王爷不顾念自己的身子,那惜柔也一道跪着。”
常宁有些着急道:“你伤才好些,不能受凉,听我的话,快回去。”
吴惜柔道:“王爷身上也有箭伤,您不走,我也不走。”
皇帝本在帘后听着,听到箭伤一词,不由喟叹一声,对皇贵妃道:“常宁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他是有功的,只是偏偏看上吴三桂的孙女。”
容悦在廊下站着,双手虽笼在暖袖中,却也渐渐冰凉,只沉默不语,看了半晌方折身掀帘回了西暖阁。
她正要请安,便被宜妃扯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点点头,望过去,才见孝庄一直坐在窗口默默看着那一对小情侣,两手中一串一百零八子的星月菩提佛珠一下一下的轻拨。
容悦便也凝神细听,是吴惜柔说话:“王爷,惜柔求您了,咱们回府去罢,我真的不要什么福晋之位,只要能和您在一处,惜柔于愿已足。”
常宁神色间颇有动容,更加坚持起来,说:“可我不能叫你受委屈。”
吴惜柔微微摇头,似北风中一朵消瘦黄花:“王爷心里有我,我便不委屈。可王爷若伤了身子,又叫我去依靠哪个?再者,您那样孝顺太皇太后,现下又这样置气,岂不都是我的过失,若真把太皇太后气出个好歹来,您又要难过,惜柔不愿意看到王爷难过。”
常宁眸中一片柔情,只牢牢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如在胸臆,半晌只叫了声:“惜柔”。
吴惜柔乖顺地偎依在他怀中,道:“您说过,只要我开口求您,您什么都答应,王爷就答应我罢,咱们回府去,一起守岁。”
常宁点点头,勉强站起来,吴惜柔忙扶住他,好在常宁常年练武,体格强壮些,略活动活动,又已能行走。
宜妃见他二人离开,不由上前一步道:“老祖宗。”
孝庄只摆一摆手,眸色中闪烁着她们瞧不懂的神色:“叫她们去。”
宜妃应了一声,又听孝庄对裕亲王福晋说道:“你安排着,等开了春,就赐库拜礼的女儿与常宁完婚。”
裕亲王福晋略略吃惊,却也知孝庄是决不允许皇室血胤被什么吴惜柔掺杂的,而且那个吴惜柔……她也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太皇太后凤谕,她不敢违抗,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了是,又求助般给容悦和宜妃一个眼神。
容悦亦知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思量半晌,柔声问道:“若恭王爷与新福晋不睦,该如何是好?”
孝庄显然十分不悦,只冷冷道:“那也是他的福晋,入得玉碟宗谱,他可以不喜欢,但必须接受!”
容悦也不敢再多言,这些事,太过复杂,不是她能想通的,就如同太皇太后明里暗里暗示她不得干政一样,或许只是因为,这些卑微且柔弱的情感,永远只能屈从于铁血的政治,皇室的体面,大清的国祚罢。
事情告一段落,也就各回各家,苏茉儿服侍孝庄脱了簪环首饰,才又叫了慈宁宫的人来训话,断不可令今日之事外泄。
等她擎着一只蜡烛回了内殿,却见孝庄却没有睡,倚在大迎枕上凝思,像是遇上难决之事。
她抱了床褥子,往脚踏上一坐,说道:“太皇太后若是睡不着,奴才陪您说说话儿。您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不能再把事往心里头搁。”
孝庄翻了个身,幽幽道:“人老多情,果不其然,若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