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摛芳居与回春阁只隔着一墙之遥,所以沈重欢领着大丫鬟浣纱,二等丫鬟当归和薄荷来到回春阁的时候,沈李氏还没有到。
沈丽君已经躺在了回春阁的竹搭子上,李管事正在给她把脉。见沈重欢过来,忙起身向沈重欢鞠了个礼。
“李管事,她情况如何?”
李管事微躬着身子回道:“君姑娘从高处跌下来,脉象涩滑,待开几副通气补血的方子,连服三日,再辅以针灸,便无大碍。”
“李管事,我来瞧瞧。”这么一说着,沈重欢便径直上前,一伸手,三指就掐在了沈丽君的右手寸关尺三部,脉象涩中带滑,明显的气血不足,既有淤滞,同时局部又有一些滑象,周身气脉不畅,确实得内调外辅。
自从在沈丽君三岁时,发现她是个痴傻,应着沈长清的苦求,就把沈丽君养在了她们沈三房。当时沈长清还在世,不过身子也不大好,是痨病,约模半年之后人就驾鹤西去了。
沈长清无子,生前对沈丽君这个嫡女甚是爱护,与元配陆氏更是鹣鲽情深。元配陆氏生产时受了惊,早产又是难产,所以生下沈丽君没多久就去了。
后来沈长清把涂氏从姨娘抬成了当家太太,沈长清死前又生怕这涂氏亏待了她,便将元配陆氏的一众陪嫁家资都交予了沈三房李氏,由族长沈正德作了个见证,立了一纸文书,附上陆氏的嫁妆单子。
可东西从涂氏手里过来,已经给扒拉了个七七八八,没办法沈长清这人已经去了,涂氏作为未亡人又一阵米珠薪桂的哭穷好说,最后由族长沈正德作主,将沈二房的一半产业,直接划到了这陆氏的嫁妆单子上,可把那涂氏气得一阵儿脸白一阵儿脸红,可也无奈,只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自此,这涂氏就把沈丽君给恨上了,同时也眼红这沈李氏不仅掌管着这沈三房的产业,连带还掌着沈二房一半的家业,所以每每逮着空子,就找沈李氏的不痛快。
方才说到的雯姑娘,就是这沈二房的涂氏所生,在沈家排行第八。平素被涂氏浸染日深,自然觉得这沈丽君是占着自己二房嫡女名头的绊脚石,于是恨之入骨。
她与大房沈崔氏的嫡长女沈重悠交好,成天跟在她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不热络。沈重悠这个人素来爱看热闹,又经大房庶女沈重菲一撺掇,于是便闹了沈丽君爬树掏鸟窝子这么一出。
如今见人出了事儿,保管儿跑得比谁快,撇得比谁清。
“李管事,这活血化淤针灸之法,能让我来么?”沈重欢作了细想,若要在药方子上动手脚实在不易,不如趁着这针灸之时,借着疏通她的气脉,最后将淤气逼至她的人迎穴,只稍片刻气滞血淤,就会绝息而死。
“这……”李管事倒是真为难了。
这沈三房的三小姐可才八岁,就是从小跟着沈三爷学医,满打满算,也才几个年头。再说这针灸之法最是讲究施针者的眼力、手法,若有半分差池,小则病情恶化,重则使人致命,后果实在难测。
沈重欢看出了李管事的难处,于是叫薄荷直接取来平时针灸用的九针,从竹针罐中取其毫针,长三寸六分,刺在了自己颈部,人迎穴与气舍穴的连线中点。
“三小姐!”
这浣纱和当归吓到了,哪有人用针往自己身上扎啊。
连李管事也惊得脸色巨变,忙道:“三小姐,万万不可啊!”
沈重欢却胸有成竹:“此乃水突穴,可直刺三八分,主治咽喉肿痛,咳嗽,气喘。”
不待浣纱和当归阻止,又从竹针罐中取一针,扎在自己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道:“此乃缺盆穴,可直刺三五分,主治咳嗽,气喘,缺盆中痛,瘰疬。”
待沈重欢从竹针罐中取出第三针,准备往自己身上扎时,李管事急道:“三小姐,不必试了,您想给君姑娘施针,自便就是,万不要拿自己身体试针。”
李管事也是意外,这两针下来,他已足以清楚沈重欢这施针的手法与眼力,全然不像初学针灸之术,这穴位与力道的把握,倒像是有十数年经验的老手。
这会子,他倒不得不相信这沈三房的三小姐确实是医学奇才,旁人需要几年才能精到的东西,这三小姐怕是一点即通,就连沈三爷当年如她这般年纪,也是不及此的。
让李管事点了头,沈重欢便取下颈上两针,置于薄荷捧着的那方白色锦帕上。
浣纱和当归上前,要细细验查那针眼,沈重欢往后一躲,笑道:“没事没事,我扎得可准了。连李管事都让我给人扎针了,你说我厉不厉害?你俩儿可别去母亲跟前说,免得叫她担心,万一急坏了她身子,可得仔细你们皮了。”
浣纱听沈重欢这么一说,笑了:“三小姐光顾着说道我们,等会子太太过来,怕不是我们多嘴,太太也能瞧出个一二来。”
这么一说,沈重欢也觉得得立即给沈丽君施针,于是也不在与浣纱当归打趣,叫她二人去回春阁门外守着,自己留下一丫鬟薄荷听用,便从竹针罐里取针扎穴。
这毫针分别扎在沈丽君的足三里、血海、三阴交、曲池等处,此乃是活血化淤的针灸之法,若将毫针取出,再扎入人迎、水突之处,就可以……
“姐姐,嘻嘻……姐姐……”大概是那活血化淤的针灸之法起了作用,沈丽君这会子突地醒了。
倒教沈重欢心里骇了好大一跳,手上毫针一抖,对上那双漆黑无邪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