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陌弦点点头,用一种不太适应不太习惯的语气答道:“周凡说,你有礼物,很高兴,所以,我想让你高兴。”
“所以,你觉得我收了礼物高兴,别人收了礼物也一样会高兴,所以你就送给大家礼物,是吗?”
“这个,是我做的。”宇文陌弦举了举左手递过去,然后又将右手的盒子也递到她面前:“这个,是之前买的。”
宁馥黯然看着他,她知道因为自己的险些丢命他却浑然不觉,宇文陌弦很有些自责,第一次表露了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人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说到做到,竟然连这些小事都挂在心上,来慢慢学会做个正常人。
可是对于需要远距离,需要生命中宁静无波的他,这样的举动,应该有与生俱来的抗拒和痛苦吧?
他不习惯不适应,却坚持,只因为,不想再莫名其妙失去她。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血脉中的执着,才成就了他与众不同之处。
宁馥抿了抿唇,心中微微的发紧,宇文陌弦开始愿意去接近人群,那是好的,是她一直希望也为之努力的事,可是突然,她的心中又泛起一阵莫名的畏惧和颤栗,仿佛看见冥冥中命运的森凉铁青的面孔,狞笑着遥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和纯洁。
让那洁白如纸,宁静在自己天地里的少年,去懂得并面对这人世的沧桑和复杂,真的是好事吗?
走出去,可能看见华美的人生斑斓的天地,却也更可能看见黑暗和人性带血的人间。
她突然因那一瞬间的心凉,有些微微动摇。
“宇文……”她伸出手,过去接过了两个盒子,实在看宇文陌弦这样拿着两个盒子送人礼物的姿势替他难受,“有些事不要勉强,何况不过是过个年而已,不是人人都在意这些的,更何况礼物这个东西可有可无,随心就好……”
“不。”宇文陌弦皱眉,“能让你高兴,我就会做。”
宇文陌弦望望宁馥。
宁馥望望宇文陌弦。
半晌宁馥抿了抿唇,道:“宇文,谢谢你,我很高兴。”
宇文陌弦的眉展开了,眼睛眯的很好看。
这时周凡过来,看见这二人的样子就笑了,听宁馥说了原委,道:“宇文兄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都很高兴,现在大家都在忙着要回送宇文兄礼物呢,宇文兄还是快出去看看吧!”
宁馥以为宇文陌弦一定会抵触的,不想他竟然没说话,而是点点头,皱着眉,有些不情愿有些抵触但还是听话的去收礼物去了。
能与大家都一样的事,他别扭着自己,也要去做。
周凡见他这般挪出大帐,忍不住一笑,笑完却敛了容,跟宁馥汇报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以及拔营时间之后,就出去散步顺便巡视。
这一散步,自然也就遇见也出了帐出门散步的宁馥,两人打了个招呼,笑笑,便保持正常的距离一同走了一段,找了个平坦之地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宁馥掠掠头发:“殊途同归,等不等又有什么差别,也许反而彼此都能更早一步回到京中。而且,回到京中之后还不知道又多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与他一同归京岂不是招摇得厉害,还是分开回京的好。”
“是的。”周凡一笑:“东吴商盟会已建,世家也得到控制,官府那边,东吴官场上下有把柄也捏在你的手里,周卓平又承了你的大恩情,再不会有什么妖蛾子,京中官商勾结的大案也基本完结,而太傅大人也已胜券在握,东吴重新清新干净后回归他手里,他的身份也不适宜离京太久,战事停了,其余事务必然要交回军部处理,他也需要立即回京,而且也不适宜再与你走得太近。”
“那很好。”宁馥整了整衣裳,“以前在京中的时候一直都想着怎么才能与他距离远些,现在倒是时局救我。”
周凡看着她宁静的眼神,知道这女子一旦下定决心,世上再无人可以扭转她的决定,将来,也只有看天命如何安排她与韩尘的纠葛了。
“别用这付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我。”宁馥一笑:“我又有什么地方让你们几个放心不下了?”
“我倒还真是有句话要提醒你。”
“哦?”
“太傅大人对你,不可谓用情不深。”周凡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是再深,深不过这社稷天下,你得想清楚。”
“别说你和我见过多少,就单说这戏本子,便就是那些传唱下来的戏本子里,又有几个男人为红颜抛却江山来着?”宁馥沉默半晌,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坦然道:“何况韩尘……你也应该能感觉得出来,他必然是不甘的。”
周凡叹息一声,语气里有几分失望。
“正如他有他势必要拿到手的,我也同样有我在为之拼搏的。”宁馥起微,悠悠踱步:“而且,我还有我不能放弃的底线。”
“姑娘,女人终究与男人不同,男人动心,只会更加奋发昂扬,在自己要走的路上走得更远,而女人动心,却往往一退再退,丢城失地,直至失去一切,换得彻底一个——输。”
宁馥震了震,断然料想不到周凡竟然是这样的立场,半晌将唇轻轻抿起。
周凡望着面前一片荒凉的阔野,嘴角慢慢绽出一抹幽幽的笑容。
半晌他轻松一笑,道:“也未必如我等这般悲观失望,前面的路还长着呢,我期望一切都以美好而终。”
宁馥默然不语,负手看天际月色,一弯残月淡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