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容一怔。“我……”
在短短的片刻,他似乎在这个男子身上感受几许如同猛虎盯视的危险。那样有别于他外表的柔弱和可怜,如同王者一般的霸气。
他想起了民间的传说。这个男人从一出生就被国师算出危害国运至亲,随便封了个王爷就派遣送往封地。母亲恨他连累自己离开皇宫和荣华受尽耻笑,从小没少打骂他,更后来,跟一姘头好上后,他便手刃了那男人和亲母。
民间的人都说这个皇子命犯七煞,生来就会克死至亲,再后来,就会伤及国家根本,引发□□。大家都说他是灾星,亲近他的人或死或惨,可他并不讨厌诸葛云袖,甚至还很同情……那样一个孩子,因为一个传言,被迫背井离乡,还遭受世人辱骂白眼,活得是多么不容易。
颜容圣母心发作,他不相信谣言,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看到的诸葛云袖,小小的,乖巧的,聪明的,无害的。
或许弑母在世人眼中太过大逆不道,或许是身边人一连串的不幸让他背负恶名,没有人敢亲近诸葛云袖,但他看到的是,一个孩子身后无限的顾忌和伤心。
诸葛云袖斜睨他一眼,眼中傲气与脆弱并存。“颜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自古王者之路都是孤寂的,同情和那些眼泪换不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只让自己变得更懦弱可欺。
颜容讪讪收回即将搭到男子肩膀上的手,叹口气。“小云,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身份,应该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
诸葛云袖不可置否,他性子素来偏执,两只耳朵长在那,只听他愿意听的,一颗心张在那,只肯想他愿意想的。所以一旦认定颜容看轻他,就不会有更多的善意——反正他也没喜欢过这个傻大个。“那么,你愿意帮我活得更轻松快活一点?你帮我提亲吧。”
他都肯降下身份来求他了,如果颜容还不肯卖这个面子,那也太不值得珍惜。
所谓朋友,不过是说说而已,到了关键时候,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颜容无奈,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好么。“对不起小云,别的我都可以帮忙,唯独这事情不可以。”
他这一去东林,路上遇到不少险阻,还遇刺跌下山崖,九死一生回来,他才发现他人生中也有重要之物。
以前他是不敢想,但水云烟先开了口,他才发现,原来这许多年来的相伴相知,他对师妹的感情又何尝只是兄妹。
他是喜欢她的,他是爱她的,她的顽皮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好,他每一样都记在心里,因为无知,所以感情就一直被圈盛在一个无形的容器里,得不到发挥,他理所当然认为那只是亲情,一旦被突破了口子,所有压抑的情感便如同洪水汹涌倾泻而出,奔腾不止。
将近十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他想念她,非常想念。甚至有好几次熬不过伤的折磨,若不是有欠她承诺在晃,他根本回不来。
原来他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呢。
明明诸葛云袖那样的人物,水云烟跟他在一起会更好,诸葛云袖长得比他好,比他更有才华,比他更有魄力,比他更有身家……她跟着诸葛云袖,比跟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但他就是不肯放手。
是她主动招惹他的,是她先跟他告白的,是她点破了他们之间那层纸,明明他可以把这份感情隐藏下去的……哪有惹了人就跑。
她说了喜欢他,她说爱他,她说愿意嫁给他,那他当真了。
活着,他就不放手。
所以即使诸葛云袖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也不能让,而且,感情是不能买卖的,师妹不是商品,他不能轻贱了感情。
诸葛云袖垂下眼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下方投落一片逆光的阴影,沉重得仿若千斤。
“颜容,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会帮我么?”
果然一切都只是骗人的。
他就说嘛,这世上哪会有人真心待他。
可她,他却是非要不可的。
王者,当君临天下,王者,万物之主,他既然看上了她,那么,她就该是他的。
没想过放手,也不可能放手。
颜容心有愧疚,也有难堪,却也只能这样了。“小云,因为我爱烟云,我们已经私定终生,马上就成亲了。”
诸葛云袖默,嘴角微扬,表情带上几许嘲讽。“可是颜容,云烟爱的人是我。”
颜容:“……”
沉默些许,拿回自己的包袱,淡淡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尊重师妹的选择,她选择谁,我无权过问。”
把选择权给予女人,男人啊,就是傻。
那种华丽而不靠谱的花种,抱养在家里,便是自己的了,至于过程怎么得来,重要么?
“那么,我拭目以待,不过我觉得,她定然不会选你。”
颜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以前很喜欢诸葛云袖的坦率和依赖,就像一个邻居家的弟弟似的,如今再看他,愈发觉得深不可测和胡闹,任性而强势,叫他无端生出生疏隔阂。
没有共同话题,继续交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小云,我看你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先去歇息吧,我去跟师傅回禀一下情况,回头再来找你。”
就这么急着见那个女人?诸葛云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笑意却流不进眼底。“好。”
颜容只是老实,人并不傻,总觉出去一趟回来,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哪里都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