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何茂才嚷道,“改稻为桑是朝廷的国策,推不动才是个死。他胡部堂在这个时候要这山望着那山高,阁老还没死,吕公公也还掌着司礼监呢。”
“你不怕我怕。”郑泌昌接言了,“还是赶紧和陈克联系吧,他要钱咱们就给他凑钱,要别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杨金水的目光又盯向了郑泌昌:“谁去见陈克?”
郑泌昌:“我和何大人平时和锦衣卫不打交道,去了会引起外面的注意。要不然,就劳烦……”
“我去。”杨金水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杭州锦衣卫千户所
谭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对面就坐着看起来傻呆呆的马宁远,这时的马宁远穿着一件蓝色的葛布长衫,静静地坐在谭克对面的椅子上,兴许是毁堰口的事压力太大,马宁远也有好些天没有修面了,面颊上本有的络腮胡都长了出来,长短不一;那双平时就很大的眼这时因面颊瘦了,显得更大。
谭克也不开口盘问马宁远,就这么坐着,两眼微闭。两人都不说话。
马宁远不知陈克想要干什么,就在这时,从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那人走到马宁远很前,马宁远定睛一看,竟然是胡宗宪!
谭克对胡宗宪点了点头,就随意站了起来,走到边上的角落里,背对着胡宗宪和马宁远。
这是胡宗宪和马宁远沟通好的,二人可以见面聊一聊,但是谭克必须在场。
“我对不起部堂。”马宁远一下红了眼眶,声音由嘶哑转成喑哑,“但我对部堂这颗心还是忠的。”
胡宗宪定定的望着马宁远,也不说话。
马宁远:“我是个举人出身,拔贡也拔了几年,当时如果没有部堂赏识,我现在顶多也就是个县丞。我,还有我的家人,做梦也没想到我能当到杭州知府。从那年跟着部堂修海塘,我就认准了,我这一生,生是部堂的人,死是部堂的鬼。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部堂大人的恩义……”
说到这里,马宁远又把眼睛的余光瞟向一边的谭克,他不知道这个左都御史到底得到了多少事情的内幕。他怕自己多说下去,会连累胡宗宪。
胡宗宪的眼睛慢慢眨了眨,接着慢慢站了起来,从案前走了出来,走到房屋中间又站住了,两眼望着房梁。
马宁远一声不吭,就这么直挺挺的给胡宗宪跪了下来。
啪的一声,胡宗宪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掌!挨了这一掌,马宁远的身子挺得更直了,还是眼都不眨的瞧着胡宗宪。
“自作聪明!到现在还不肯讲实话!”胡宗宪的声音很低沉,但透着愤恨和沉痛,“你以为你和常伯熙、张知良干的事,能瞒的过锦衣卫?毁堰口这种遭人戳脊梁骨的事,你也敢背着我来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部堂么!”
马宁远:“我不想瞒部堂……更不会伙同任何人对不起部堂……天下事有许多本是‘知不可为而为之’。”
胡宗宪的两眼茫然地望向马宁远,渐渐地,那目光中满是痛悔,又透着陌生。
马宁远的头又低了下去。
锦衣卫千户所大门。
杨金水一走到这里就被千户所的锦衣卫拦住了。
“公公,现在左都御在里面办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杨金水僵在那里,脸上带着极不情愿的表情,他干脆伸着头越过锦衣卫的肩向里面望去,好像想望见谭克这时到底在干什么。
锦衣卫:“公公还是请回吧!”
杨金水带着笑:“今天可有别的大人来此?”
锦衣卫面无表情:“公公,小人不知,小人也是才换班的。”
杨金水心里一颤,要是胡宗宪先来这里一步,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锦衣卫千户所大堂
“‘知不可为而为之’!”胡宗宪望着马宁远的目光移开了,接着慢慢地摇着头,目光中浮出的只是沉痛,“平时叫你读《左传》、《通鉴》,你不以为然,叫你读一读王阳明的书,你更不以为然。还说什么‘半部《论语》可治天下!’现在我问你,孔子说的‘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本意?”
马宁远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那里。
胡宗宪:“孔子是告诉世人,做事时不问可不可能,但问应不应该!毁堤淹田,伤天害理,上误国家,下害百姓,也叫‘知不可为而为之’!”
马宁远:“属下只明白应该为部堂分忧。”
胡宗宪跺了一下脚:“九个县,几百万生民,决口淹田,遍翻史书,亘古未见!还说是为我分忧,要不是陈大人早早发现,及时制止!这个罪,诛了你的九族也顶不了!”说到这里他仰起了头,深长地叹道,“都说我胡某知人善任,我怎么就用了你这样的人做杭州知府兼新安江河道总管!”
“我本来就不该出来为官!”说着马宁远又伏跪在胡宗宪脚边,“可我的老母、拙荆,还有犬子,部堂大人都知道,全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请部堂大人保全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胡宗宪:“正好,陈大人也在这里,我当着陈大人的面,再给你一次机会,毁堤的事背后指使你的是哪些人?”
胡宗宪知道这事是严嵩父子下的命令,没有他们的首肯,还有谁有能量绕过自己调动大半个浙江官场呢?他这么问,无非是想在谭克面前,给马宁远一个机会,毕竟,堰口没有被毁,灾难也没有发生。
马宁远抬起了头:“部堂,您不要问了。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