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还没回过神,我也不着急惊动他,哪怕为了这双眼睛,等一等也是值得。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因为他是亡灵,这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发现他,能够对上他的目光————我曾经有过类似遭遇,所以能感同身受。
彼时流落异世,桐生苍子的葬礼上,在安娜的先祖,东家苍龙与西家白虎结合诞育的那个孩子身边,我渡过一段如亡灵般存在的时间。
谁能想象那种寂寞,现实世界盛大丰美,数也数不清的人过着属于生者的悲欢离合,常人无法察觉的异类存在却只是旁观者。
现世是独属于生者的世界。
滞留不去的亡灵,除了孤独消亡,再没有其它路可以走。
在赛尼奥尔.皮克那边发现这只幽灵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寂寞了很久很久,凑到人多的房间里,扮着鬼脸,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搞笑动作,为的…是希望有人发现吧?
可惜又因为太清楚无人知晓,只好自得其乐。
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听得见,没有人发现…再如何漫长的光阴,也只是形单影只。
很寂寞吧?
所以,发现我看得见,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就象溺水之人一定会死死握住手中的稻草,哪怕明知道它带来的不是拯救,仅仅为了那点虚无希望,也一定不会放手。
我很确定这只幽灵该有的反应。
因为,哪怕情况毫无相似之处,此时此刻,我也犹如溺水者————哪怕仅仅是毫无理由的猜测,为了那一点希望,也不愿意放弃。
我有事要向他,这只幽灵确认。
…………
良久,在我好整以暇的等待中,躺地发怔的墨黑毛团才醒过神来,浑身一颤,接着就起身手忙脚乱往后挪出去好几米远,直愣愣瞪着我,也不说话。
又隔了会,他才往身上东摸西摸不知从哪里摸出纸板和笔,埋头写写写,之后把写着字的小板举高亮给我看:
[咦咦咦?!真的看得见啊!]
眉梢重重一抖,我没忍住拔高声线,“会说话就不要装哑巴卖蠢啊白痴!”
我吼完,他的肩膀就缩了缩,接着重新低下脸去,手里刷刷刷————然后又一次举高小纸板:
[…………]
“省略号写什么写!”我呲出鲨鱼牙,结果他就直接抱着写字的板子垂下脑袋,连省略号都不写了,直接沉默下来,仿佛是被骂得垂头丧气?一脑袋四处乱翘的呆毛象是没精打采一样,依稀仿佛有点沮丧的贴服。
死鱼眼瞪他瞪了半晌,我终于叹了口气,对他没辙了,不过是被恶声恶气说两句,就给我摆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呃~
总不能因为生气揍他一顿吧?他是亡灵,虽然我能接触到他,也肯定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可是有意思吗?他是亡灵。
亡灵哪里需要在意什么肉/体上的伤害,他连实体都木有,而且我也真狠不下心,看进那双像孩子一样清澈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什么杀气怒气都哽在胸口。
更别提实际上我还希望能诱/拐啊不,是欺骗,也不对!应该是希望‘双方能友好和平的进行一次真诚坦率的交谈’嗯!
想了想,又想了想,先是捋顺了一脸的横肉,接着,我努力露出和善的微笑,柔声说道,“是不习惯开口说话了吗?没事的哟~我听得见呢~”
↑↑↑变成阿飘许多年,从来没人能够搭得上话,于是忘记声带怎么发音了?这也是有可能的哈~
虽然我觉得不太像,因为随身携带纸笔写字板什么的…那是还活着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吧?因为太根深蒂固,以至于连死掉都…呃~改不过来。
真是古怪的喜好哈~
内心止不住各种揣测外加吐槽,我的脸上还是嗯~连嘴角的微笑弧度都没变,想了想,又和气的开口试图套话,“该怎么称呼你呢?我总觉得叫‘幽灵先生’有点失礼呢~”
结果:
我如此温柔可亲,这只幽灵居然又给我看一块写字板,还是一串省略号,他把它举高了挡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从边缘露出来,静悄悄盯——
可能是发现我真的目露凶光,那双眼睛睁圆了一瞬,紧接着又扁了扁,隔了会,“柯拉松。”声音隔着绘字板透出来,带着些失真感,闷闷的,低低的…
…………
…柯拉松?是名字还是代号?霎时间,将他给予的那个词在脑子想过几遍,我收了收嘴角的笑意,“柯拉松,心脏?红心?你是唐吉诃德家族的干部。”
扑克牌军团的红心军?这只幽灵?
还真是…意外之喜。
…………
发现这只幽灵很可能是唐吉诃德家族干部,我立刻笑得无比灿烂。
从椅子上起身,往桌面上堆得满当当的一堆东西里找出baby-5姑和火柴盒子,拿着它们,几步走到这只幽灵面前。
他一脸懵圈的里弹出两支烟,叼了一支又把另一支递出去————他呆呆的拿过它习惯性噙在嘴角,我笑了笑,收回手,转而擦亮一支火柴点燃自己这支,紧接着吹灭火焰。
之后,等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又递过去的火柴盒子这一刻,我松开手指————印着某家夜店小广告的火柴盒子无声无息坠落,瞬间穿过悬在半空的,他的掌心。
啪嗒一声轻响,火柴盒子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我转手拿下嘴角咬住的烟支,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微笑。
他有些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