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秀芳这话说得圆滑自然,又深合乐理,登时引起了一阵由衷赞美之声。
李龟年道:“秀芳大家此话深合我心,我与我弟李鹤年十年前曾游历龟兹、疏勒,尝作了一首《渭川曲》,今日兴起,请为众位歌之。”
这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人想必也是个寂寞如雪的文艺中年,咕噜咕噜喝了两杯酒,命身旁侍女取了一个琵琶,一个羯鼓,又在一个盆子里洗了手,装上义甲,呜呜咽咽的弹奏起来,一边弹,一边漫声唱道。
“亭亭孤月照行舟,寂寂长江万里流。乡国不知何处是,云山漫漫使人愁。”
这文艺中年也是个有才华的人,一曲《渭川曲》繁弦急管,歌声清飏宛转,间或打一记羯鼓,让人悠然而生乡愁之情。虽然沈诚此刻有如芒刺在背,更是如坐针毡,却也不得不暗暗折服。
李龟年唱到一半,琵琶声悠扬,歌声一转,已变成了姜夔的一首《鹧鸪天》、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沈吟各自知。”
一曲歌罢,隔了许久,全场才发出如雷掌声。
“66666,看沈主播的直播,还能顺带着听古代名人演唱会,真的是太值了。”
“主播,作为穿越人士的代表,你不上去唱一首真的合适吗?”
“对啊,沈主播,唱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震震那帮土著!”
就连周二珂也发来了弹幕:“沈主播记得要用美声唱法哦!”
“二珂女神别闹,本主播帅归帅,不过音乐并非我的强项,还是不献丑了罢?”沈诚苦笑道,“你们可知坐我西侧喝酒的这儒衫文士是谁?”
“主播又吹牛了。”
“裴矩啊,刚才柳大神不是说过么?”
“卧槽,裴矩?!我才刚反应过来,主播,根据我资深书迷的记忆,这厮就是石之轩啊!”
“66666666666666!主播还不快跑?”
“跑什么?主播还没做大保健呢!”
何足道此刻已收拾完情怀,忍不住道:“何足道身处西域多年,今日才有幸聆听龟年兄……与尚大家的清音,真是幸何如之。近年来,何某也曾游历过高昌、龟兹诸国,诸国中,尤以龟兹乐境界最高,龟年兄适才弹奏的琵琶和羯鼓便是龟兹国的一种乐器,听闻龟兹国孩有种吹管乐器叫筚篥,以木或竹制成,上有九个按指孔,管口处插有芦哨,音色嘹亮凄怨,在草原上吹奏更如泣如诉,顿挫抑扬,圆转不断。不知龟年兄和尚大家可曾习得?”
李龟年摇头道:“不曾。”尚秀芳柔声道:“何先生过誉了,秀芳怎当得大家之称,说起筚篥,秀芳倒是略懂一二,不过不甚精通。”
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正在走神的沈诚,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筚篥,低垂螓首,露出天鹅般的脖颈,缓缓的吹奏起筚篥来。
一阵动听的乐声陡然响起,哀婉悲凉,婉转悠扬,众人听得正有些黯然,陡然,乐声变为高亢清脆,连绵不断的音符如同裂帛般跳跃而出,圆润不断,慷慨激昂,而后,乐声又转向哀伤,让人不由得潸然泪下。
此刻,落日霞光透过侧面的纱窗和薄纱,透射到这位动人美女的娇躯上,更是为她备添了一份神秘的美感。
过了半晌,乐声始歇。
包括沈诚在内,众人都为这多才多艺的美女瞿然动容。
“好,好,好!”喝的醉熏熏的柳永大声的鼓掌叫好,说道,“素闻裴相公精通音律,又曾经略西域多年,可否谈论一下对这筚篥曲的看法?”
林平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听闻柳永被贬斥出京城,盖半便是裴矩暗中使力,因此,两人早有旧怨,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沈诚点点头,心中却想:“就算是有旧怨,也是柳永记恨,若是这邪王一怒,这酸儒哪里还能有命在?”
裴矩睁开双眼,淡笑道:“尚大家清音,裴某实深钦佩,哪怕是安万善亲至也不过如此。倒是不知道诚小兄又有什么雅见?”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沈诚,沈诚没想到石之轩突然把话题引向自己,陡然一呆,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这邪王说这话又是何意?
登时有些语塞。眼角瞥见尚秀芳正期待地瞧着自己,心中不断叫糟,突然看见有水友发的一道弹幕:“主播,我刚翻遍了唐诗三百首,有一首诗可以帮你度过难关!”
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并没有这首诗的出现,当下信口说道:“刚才听闻秀芳小姐的清音,沈诚突然想起一首诗,也许只有这首诗才能勉强形容秀芳小姐的雅奏。”
沈诚清咳了一下,心中暗叫惭愧,照本宣科道:“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秀芳大家为我吹。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飚风中自来往。枯桑老柏寒飕遛,九雏鸣凤乱啾啾。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忽然更作渔阳掺,黄云萧条白日暗。变调如闻杨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岁夜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
沈诚一诗信口吟出,周围人都听得呆了,便连裴矩也大感惊奇,重新的打量了他一遍,含笑道:“好一句岁夜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此诗应景,当浮一大白。”
”今日已尽兴,各位告辞。“
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冲沈诚举起杯子,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