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再醒过来,醒过来再睡过去。
荒凉的原野静如死寂,宛如洪荒古墓,瑟瑟的风中氤氲着血腥咸湿的气息,仿佛那冲破人类认知的大战硝烟尚未散去。
半月形的湖水晕染成一汪赤色,四周草木摧折,一条雪白的沙滩把湖水和浩瀚深蓝的海水隔离开来。
白沙、绿林、碧海、红湖,构成天地间一幅绮丽的画景,而就在这幕画景中,处于碧海蓝天和碧绿树林中的半月赤湖尤其招摇,如同镶嵌在大海边的一块巨大的红宝石,艳若桃花,瑰丽非常。
可在它的脑海中呈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副景象。
飓风呼啸,骇浪滔天,日月颠倒,星河沦陷。
瞬息之间,冬雪与夏花并存,春雨与秋月共现,时序崩塌,季节混乱。
仿佛骤然出现一个卷席一切的宇宙黑洞,在一片天崩地陷之中,吞噬所有。
此种景象,哪怕只略略窥到那么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人神经错乱。
它想,这一定是个噩梦。
它紧紧地蜷缩在湖边一片大大的枯叶下,紧紧地闭着眼睛。
如果说一觉醒来双目茫茫、脑袋空空、不要说连爹妈都不认识,就连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谁还不算做噩梦的话,那么两眼一闭一睁,瞬间退化几万年,由直立行走变为四蹄着地算不算呢?
更遑论这一闭一睁间,还目睹了一个巨大得能撑破天地、震碎心魂的怪兽于吞吐呼吸间飓风突起、雷电交加、黑洞乍现,日月星辰陨落其中,继而爆发了一场超越人类想象的魔幻大战?
简直比噩梦还噩梦,比末世还末世!
所以,它紧紧地闭着眼,不停地催眠自己只不过是一片枯叶下的泥疙瘩。
“这里还有一只幸存者!”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继而一只手抚上它的脊背,“少主,是一只鹿,一只白色的小鹿。”
一只鹿……
只鹿......
鹿……
噢,不,它心中泪流,这一定是个噩梦。
“白色的?”悦耳的男声由远及近,倏忽而至,接着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上它的头颅身体,语含喜悦,“真的是白鹿,月漾,你快看看,它是不是伤得很重,怎么一动不动?”
叫月漾的男子仔细地检查它的身体,还把它的腿拉起来看了看,它轻轻挣了一下,心中升起小小的羞涩。
“没有受伤,大约是受惊过度,晕过去了。”
“没有受伤?”男子极其惊讶,“这里便是荒野女神和食时兽大战的中心地带,方面数百里的灵兽及草木精灵俱遭灭顶之灾无一幸免,怎么会有一只小鹿躺在这儿反而丝毫无恙呢?”
月漾语塞,无以解惑,过了一会儿道:“大概是因为命好,听说白鹿出现是祥瑞之兆,照目前的情况看,果然是灾祸了别人,祥瑞了自己。”
邛泽:“……”
流瞳:“……”
邛泽语含深思,“难道它和荒野女神有什么关系?”
月漾拒绝回答自己能力之外的问题,只道:“属下不知,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食时兽大战,属下还以为荒野女神只是个传说,千万年来就没听说过她老人家露过面。不过既然半月湖是女神的灵魄所化,湖水现在已被食时兽的血水染红,湖水也失去了灵力,照大战的激烈程度看,很有可能是女神和怪兽同归于尽双双陨落,至于少主说的……嗯,愿望值得肯定……”
邛泽:“……”
一双手把它从地上抱起,慢条斯理地顺了顺它的皮毛,月漾的声音再次淡定地响起:“这只小鹿也真是奇,躺着也就罢了,还枕着一块圆润的石头躺着,枕着石头也就罢了,身上还盖着一片大荷叶当被子,这种会享福的精神,命也忒好。”
流瞳:“……”
邛泽:“……”
四周荒芜气息弥漫,邛泽举目远眺,微微叹道:“看来情况也就这样了,除了这只白鹿,再没有一个幸存者,不要说活物的气息,就连那些草木,也统统无法幸免。”
视野中,大片大片的桉树林摧折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黄,化为腐土。
月漾蹙眉,“那只食时兽到底是什么兽,突然间无缘无故地冒出来,连面都没照到,就折损了我们大半人马。现在我的药谷都被那些被余波扫到的受伤灵兽填满了,只是余波,事先还做过周密安排,就能造成这么大伤害,这食时兽的力量该有多可怕!”
邛泽默然片刻,说道:“这件事我已让周先生去查,想必快有结果了,骄虫说那些剩余的羽人现在正忙着修缮羽人女王的巢居,看来羽人女王要回来了。”
月漾怒目愤然,“那只老不死的鸟太婆怎么就不死在外面!”
邛泽忍不住莞尔,“好了,我们回去吧。”
风骤然扑来,各种奇幻怪诞的消息挤满了耳朵眼,即便之前再想装死、催眠自己只是做梦的小白鹿流瞳也忍不住睁开了两丝眼缝,眼风只略略那么一飘,瞬间就惊大了,两眼星光乱冒。
惊艳!颤破心肝儿的惊艳!
身旁的邛泽长衣飘拂,侧面俊美绝伦,银色的长发如一袭月光拂在身后,随着迎面而来的风荡出优美的弧度,御风飞行的姿态只有在最唯美的幻境中才会出现。
流瞳不禁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过往的风吹得她的眼睛发痛才不得不稍稍移开目光。
视线上移,移到了抱着她的月漾的面容上。
弧度优美的下巴、蔷薇色的唇、挺直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