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眼眸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是尹千何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其间既有温柔又有坚定,但似乎还含着些生怯,好像孩童见到陌生人时害羞却又想接近的感觉。
尹千何赶忙岔开话题,“啊,这间铺子位置还真好,简直是黄金地段嘛。秦二爷,你从哪里搞来的?还是本来就是你的呀?”
“尹姑娘,相关的事我会再向你说明,但此时请你先听完我想说的话。这些话可能十分唐突,但无论你是否认同,我都想告诉你。如果姑娘不喜欢,可以当作没听过。”秦重总算坚定起来。
他既如此说,尹千何似乎就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了,只得安静地埋着头侧耳倾听。
“我与迎夏的事,姑娘都知道了。说实话,这些年,我真的从没有忘记过她。我对她除了无法忘情之外,更有难以言喻的自责。当年她是因我而死的,我怎么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本来是打算在孤独冷清中了此一生,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却总逃不出命运的捉弄。
或许这个说法有些不对,但我最初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很挣扎。一次一次看着你陷入危险,我心里的防御就一点点被打破。尹姑娘……”
秦重本来是在尹千何身边小范围内缓慢踱着步的,说到这里,突然就停在了她面前,“你还记得我在迎夏阁赶你走的事吗?那时候,其实我是在逃避,我不敢面对你。因为那几天,我,总是梦见你出现在迎夏阁里。虽然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是自己部署多年的防御力量一下就被人摧毁那般,无法接受。
所以,我就企图以不见你来逃避自己的心意。
直到这次你出事,我真的感到非常恐慌,我不敢想像,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你,我会怎样。本来以为已经死了的心,还是会因你而痛苦万分。”
秦重说着这些话,脸上也现出痛楚。尹千何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再也转不开目光。她想要安慰他几句,可又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好。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忘记了其他的一切。眼中只有彼此,耳里只有秦重的真情切切。
“我不敢希冀姑娘的心意与我一样,毕竟我这个人、这颗心已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没有资格奢求你的回应。
若是姑娘只想与我做个朋友,那我此后再不提这些,安心与姑娘像一般友人那般往来。但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希望能竭尽全力让你在我身边,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然,如先前所说,无论怎样,这间店都是为姑娘准备的,不含任何功利之心和交换之意,姑娘可以放心地用。”
————————
尹千何自从回到家中,就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甚至说成是跑来跑去都不为过。还时不时抱着头或捂着脸“啊,啊”大叫。
尹千仪看她跟秦重去了不知什么地方回来后就不太正常,回家路上时而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时而又忧虑地眉头深锁。眼神忽而呆滞,忽而闪着神采。尹千仪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慌慌张张地辩解说什么都没有。
尹千何其实不是故意要瞒她什么,只是刚才发生的事连她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清楚。
她只知道,秦重好像是跟她表白了的样子。虽然没有说什么露骨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露骨的情话,而且他应该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但他说的那番废话,怎么听都是在向她说明“我喜欢你”这件简单明了的事。
那尹千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她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接受还是不接受?
如果依从自己的心,那自然应该是当场激动地或者兴奋地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她那时候的脑子,该死地想到了落寞的解语,阻止了她承认自己的真心。
然后,她就心心慌慌地撂下一句“啊,对不起,我,我要回去考虑一下”,就这样没用地一口气跑回尹千仪的小摊前。
之后的几天里,尹千何就处在心里一团乱麻、脑中一团浆糊的状态。
这日,尹家突然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是送受伤的尹宏昌回家的。
尹宏昌在押送买到的粮食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暴雨。他们那时正在走山路,尹宏昌赶的车因为后轮打滑而落下了山崖,而尹宏昌在拉住车子的同时也被带了下去,幸而掉落中途被一棵树挡住,才不至摔落悬崖,但他的腿骨也被滑落的石头砸伤,一时无法行动。
在请大夫来看过之后,一家人都守在尹宏昌身旁。
尹宏昌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那几车粮食,虽然他临时请的押运工人很负责地把他和粮食送了回来,但粮食全都淋过大雨,而且泡了近两天,要想正常地卖掉是不行的。
事情到了这种糟糕的地步,尹千何便当机立断,决定把这批粮食低价处理掉,好歹换点钱降低一下损失。
但这笔生意做下来自然是个亏,尹宏昌带出去的钱基本就是跟粮食一样泡汤了。他又受了伤,暂时没法再出门做生意。就算可以出去,估计他也提不起勇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家里变成这样,尹千何不得不再次挑起挣钱养家的担子。
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接受秦重,但也迫不得已要接受他的帮助了,至少那间铺子她要借来用。至于回报的问题,只能将来再说。
尹千何的到来让秦重喜出望外,虽然她只是来说她要借用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