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洛淑儿见识了莫嘉轩的阴狠,只感心底发凉,她想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人,前脚“称兄道弟”,后脚就“背后捅刀”,又想起“短须”裹挟一人、且踏水轻行的身法,眉头一阵紧皱,但随后又宽了心,小声道:“师姐,幸好那家伙走了,不然等会儿小淫——”
“嘘——他过来了。”陶桃拉住几人,躲在了一处阴影处。
莫嘉轩从甲板上走过,到了暗影前却停住了,陶桃几人把身子放得更低,以为被发现了,正暗暗紧张,却见那公子捂住胸口,身体微微一晃,随后又长出口气,大步流星向船头行去。
几人总算放了心,刚要挺身出来的时候,大头小声轻呼:“诶?那、那好像是——”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不远处的箱子堆后跳了出来,一闪身,也进了楼门。
洛淑儿看到那熟悉的身形,眼睛一瞪:“是小淫——”
“澜香楼”内突然锣鼓喧天,就好像两军对阵之前的鸣金之声,直震得船身剧颤,几人的耳朵隐隐发麻,但也来不及多想了,匆忙进入楼门,因为他们知道,今晚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澜香楼”里的火热气氛已经到了顶点,洛淑儿几人进来的时候,再一次不见了李小木的影子,大堂内,不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个个都好像被施了魔咒,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花台上,那处已做了重新的布置,整个花台被一片红帐遮盖起来,从棚顶到地面,直挂五丈有余,大红的丝沙在灯烛的映照下微微而动,像极了鲜血瀑布,既惊艳又妖异。
众人的心被牵扯着,已没人再去关注这里少了几个“虎啸岭”的恶汉。
在老鸨宣布“夺花魁开始!”之后,酒醉的男人们肆意狂呼,但震耳的锣鼓声却戛然而止,人们有些吃惊,喊声渐渐消去,不多时,整个大堂里一片死寂,再没有一声杂音——
“铮——”一丝琴弦轻响破开静寂,就好像混沌之初的一道灵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为之一荡。
“铮铮铮——”丝竹之音宛如清泓从天际流淌,又似自深海旋升。
瞬间,人们的眼中不再是花台红帐,不再是金碧辉煌,不再有莺飞燕舞,不再有酒香花芳,在他们面前的,是翠山幽谷,是天地罗帐,是春水消融,是满月星光……
场中人都呆住了,而更让他们如醉如痴的是自半空中传下来的那声音——
“风清清兮,寡尘,水静静兮,无痕,落落昭昭君子,盈盈袅袅佳人……”
声声悠荡,唱音绕梁,似雀鸣、如仙语,清纯无一丝杂色,悦耳像天外神曲。
“君若捭阖沙场,妾自闺中泪吟,霜打发、雪袭鬓,只盼君郎归魂……”
不止那些男女,就连洛淑儿四个人也痴住了,清幽的唱音好像无数丝绦,在轻撩他们的心弦,又像根根柔指,微抚他们的心口……
终于,声音渐弱渐止,琴声和唱音一齐消没,所有人的心都好像被瞬间掏干净,空空荡荡的,甚至没留下一毫杂尘。
咔嚓!
一声细响在头顶乍起,随即“咔嚓咔嚓”声连成一片,众人惊惑的抬头望去,但见大堂棚顶竟已裂开一个细长的缝儿,且边缘整齐、越来越大,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塔形的楼顶居然是可伸缩活动的,机关一合,棚顶并拢,机关一开,分撤两边……
屋顶已经完全敞开了,能看到头上的夜、稀疏的云、皎洁的月、繁密的星。潮润的湖风从顶上卷下,将大堂中的酒臭浊香一扫而空,随之带来的,是夏夜的温静和清新。
人们的脑中为之一清,无论是酒醉还是痴迷,瞬间都醒了七分,再看那大红的丝帐也随风微微而动,越来越像一条流淌着的血色瀑布,更似扑地而下的一片天火,就在人们的惊叹中,它突然垂落,轻飘飘的,铺天盖地的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咦?”当人们慌忙急乱的把蒙布掀开,才发现花台上依旧空空如也,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可就在众情显怒的时候,忽然有人叫道——
“啊!在、在那里——”
众人循着看去,但见半空中,旋梯尽头的那间小亭子里,正有一个聘聘人影,粉纱轻裹,红杉内衬,长发及腰,肤白胜脂,身材长一分便高、短一分便矮,宽一寸便胖、窄一寸便瘦,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只那一身恰到好处的体才,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人们都仰头痴痴的看着,场内鸦雀无声。
“诸位恩客,这位就是我们‘春云柳’春姑娘啦,也是今夜的——”老鸨子打破了寂静。
“黄金一千五百两!”严万两那个胖财主突然急急喊道,似乎也忘了之前的一些忌惮,双眼已放出光,直直的盯着亭中人影。
不知又开了什么机关,半空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瞬间把大堂里从上到下晃得明如白昼,人们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却更是呆住,场中再次陷入悄寂。
洛淑儿也惊呆了,她觉得一直以来,自己想错了两件事——
一,她一度认为不止在“天合派”,就算把自己扔到俗世,她的样貌也足以比过千万美人,或者说至少不会和人相差太多,但是,如今错了,大错特错——站在高处的那女子,就彷如被无数仙工神将精雕细刻出来的绝世佳作,没有一丝瑕玷,不带一处败笔。如果说自己是地上的璀璨明珠,那她就是萤照大地的满月,比无可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