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明命将士们降火把熄灭,瞬间周遭暗沉了下去。
秋雁山南面地势陡峭,北面则缓和,有一大块坡地。五千轻骑就隐在微斜的坡地之上严阵以待,像那天边的滚滚乌云一般,黑压压一大片,可天色昏暗,如果不仔细看,却又无法察觉,唯一的动静便是马儿偶尔一两声的轻嘶。
秋雁山向西与落雁山相连,南楚与西越最初在秋雁山交锋,然后战火一路烧到西面的落雁山。如今霍时徽在落雁山突出重围,可刘崇明却只让西越放了东面一条生路,秋雁山是必经之地。而刘崇明却在这秋雁山等他。
刘崇明领兵亲征却按兵不动,却火烧粮草引西越出兵,可偏偏又在这大局将定之时,又让霍时徽逃了出来。我仔细想着这其中的联系。
听方才禀报的人说,霍时徽带着五千轻骑闯了出来。我忽然想起五年前,爹爹领兵三十万征伐南楚,霍时徽也是带着这轻骑五千,出人意料地将爹爹的三十万大军击散。虽说最终将爹爹那三十万雄狮歼灭的并未那五千骑兵,但霍时徽指挥的这支铁骑的的确确将北汉的士气击溃,以至于南楚只派了十万大军便大获全胜。
如今,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霍时徽又一次领着他五千铁骑朝北汉奔来,只是不同的是,上一次,霍时徽将爹爹的大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回,霍时徽在明,刘崇明在暗。
刘崇明其实本可以借西越之力,或是直接出兵将南楚一举攻下,可他却擒了又纵,纵后再擒,像是有意在捉弄。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刘崇明这回也只带了五千骑兵,他故意摈弃了原有的优势,只为让霍时徽输得彻底。
西边的山面忽然传来万马奔腾的马蹄声,轰隆隆的,秋雁山仿佛都在跟着它颤动。
天边的乌云随fēng_liú动,一轮明月终于从层层云海中露了出来,缕缕月华将万物照亮,周遭忽然明亮了许多。我朝西边望去,隐约可见山脉起伏间急速奔涌的骑兵。
刘崇明现在处心积虑,只为折辱霍时徽。我想这多多少少和我有关,不然他也不会带我前来。
刘崇明是有备而来,霍时徽若是战败,我不敢想象刘崇明会用怎样的手段去折磨羞辱他。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霍时徽。
我半转过身子,抬起头望着刘崇明认真道“我和霍时徽真的是清白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刘崇明将远望的视线收了回来,一言不语地垂眸瞧着我。半晌,他冷冷笑道:“怎么?爱妃害怕了?”
“我没有。”
“成者王,败者寇,你应该明白!”说罢,他拉了拉缰绳,敛目望向西边,朝身边副将朗声道:“传令下去,抄!”
“是!”
霍时徽在外领兵多年,应该也察觉到了异常。那五千轻骑忽然勒马,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才继续缓慢地向前。
“杀!”一声令下,黑夜中的沉寂被忽然打碎,一路轻骑绕道北面,向霍时徽一行杀来。
南楚的骑兵虽然才历苦战,倒的确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见到忽然袭击的伏兵一点都不慌乱。只见南楚的骑兵忽然开始变换队列,如有阵法一般,诡谲难测。
我皱着眉,看着战场上变换莫测的局势。我不想霍时徽败,可我却仍希望北汉赢。
霍时徽素来用兵诡谲,我不知如今的局面,刘崇明是否预料?他是不是轻敌了?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眼刘崇明,他微敛着目,眼角眉梢里仍是镇定自若的得意之色。
“中路抄其后!南路分散击其翼,三路汇中,破其阵!”
中南两路将士奔入战场,就如同刘崇明所言,三路汇中后,朝着四面奔突,硬是撕开了几道口子。无论何阵都有章法可言,连毁三道,枢纽全乱。不过一会儿,方才南楚严密的阵势竟被骤然击破。两方的将士开始用刀剑厮杀起来。
霍时徽这一方的骑兵才突出重围,又接着疾行了数十里,已是疲敝,怎经得起这般厮杀,不一会儿便伤亡过半。
刘崇明并未入战,他骑马与我立于南面的坡地之上,一轮明月正当空,银白色的圆盘,仿佛伸手即可触碰。
我看着不远处正厮杀着的战场,刀剑撞击、烈马嘶吼,时不时有将士跌下马去。我一遍一遍扫视着混乱的战场,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霍时徽,他骑在马上四处不暇,持着长剑,朝着周遭奋力挥去。他的脸与铠甲上沾满了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鲜血,血淋淋的,看上去格外骇人。蓝衣人也在他的身侧同他浴血作战,只是寡难敌众,着实有些吃力。
我忽然想起我见霍时徽的最后一眼,是在东宫的高墙边上,我在酒楼喝得烂醉,连路都走不稳,是他送我回的东宫。
那时的他还未称帝,是客居异乡、气度雍容的南楚王爷,却不料不过一年的功夫,已是沧桑巨变。
“你那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原来也不过如此。”刘崇明似乎也看到了霍时徽,他低过头在我耳侧轻声道。
“你不过是乘人之危。”
“朕若是乘人之危?他还能活到今日?”
那边,霍时徽察觉不妙,已不愿纠缠,开始集结剩下的千余将士,着手撤退。果真,他们是往南面的暗道走的,北汉的军队佯装追击了一番便停下。霍时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转过头来,朝着我和刘崇明的方向看。
南面的暗道已由张猛布下重兵,正如刘崇明当时说的,要杀他一个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