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姑应是听着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袍子,搭在臂上仔细翻看着,她压抑着呼吸,那条长长的口子让她越看越怒,“你们这些催命鬼!自己不想活了别拖累了旁人!”
我看了看那件鹅黄色的锦袍,那道口子看样子是补不好了。我早就听闻,掖庭的宫婢中有流传这样一句话,“贵人的锦袍比奴才的皮肉精贵。”只是我总觉得,那件袍子总有些眼熟。
青梨好不容易从水池中爬上来,擦了擦额上的水珠,望着我冷笑:“你可知道这袍子是谁的么?”
我见状已知不妙,谨慎地摇了摇头。
“漪澜殿的淑妃娘娘。”银枝睁大眼睛睨了我一眼,然后叹气道。
淑妃娘娘?我入宫以来一直都待在掖庭,从未与这淑妃打过照面,对宫里的这些娘娘们不甚了解。
倒是身旁这些宫婢们开始议论起来,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才知道新皇登基不久后便在满朝大臣的亲眷中选秀,这淑妃虽是碧玉之年,但她的容貌并非如何出众,她的父亲也才是礼部一个五品的郎中,家世同宫中其余的妃嫔无法相较。可奇怪的是,刘崇明却一眼看中了她,直接封她为淑妃。按“贤淑庄德”排下来,淑妃在如今后宫中的第二高位。她虽不及贤妃尊贵,可却是宫里头最受宠的一位,如今甚至到了恃宠而骄的地步。
关于淑妃的流言并非止于此,宫里头人尽皆知的倒是她的骄纵。这淑妃年纪虽轻,但脾气不小,曾今她殿里的宫婢失手打翻了她的一只白玉胭脂盒,竟被她赏了五百下簟板子。最终,一只小小的白玉胭脂盒,却将那宫人打得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成了废人。只是刘崇明却对她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一味地纵容她。
我从未想过刘崇明会这样纵容一个女人,从前纵使是淳懿公主,他待她虽是相敬如宾,现下想来,却也过分客气了。淳懿公主去世还未多久,他便这样无度地宠幸嫔妃?究竟是他太过薄情,还是从一开始便从未生过情?我心里隐隐有些发凉。
有刘崇明撑腰,这淑妃的性情是越发乖张了。宫人们都畏惧她,平日里都避让着她,这回倒好,却被我碰着了。只听得方姑姑在一旁道:“挑哪件不好,还偏偏是淑妃娘娘最喜欢的一件衣裳。”我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声。
“淑妃娘娘的海棠金丝袍晌午就吩咐你们送过去,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音信?让娘娘这样干等,你们掖庭的人倒是好大的脸面。”这头正着急想着对策,忽然只听得殿前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诸人抬头望去,来者是漪澜殿的女官,只见她直接朝着方姑姑走来骂道。
方姑姑连忙赔笑着,然后才蔫着一张脸有些胆怯地端过袍子,给那女官看,“您瞧……这……”
那女官连忙拿过来仔细瞧了一眼,大惊失色。她瞠目愣了好一会而,才呼了一口气,冷冷道:“现下淑妃娘娘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愿替你们挨罪,有什么话你们自个儿跟娘娘说去!”
“罢了。”方姑姑叹了一口气,欲带着我和青梨去请罪。青梨惊慌地抓住方姑姑的衣袖,求饶道:“姨母,是她!是她撕开的,怎么又我……也要去?”
方姑姑冷笑,“连我都躲不掉,还说你。”
方姑姑领着我和青梨跟在那女官的身后,一同去了漪澜殿。我朝天边望去,一轮夕阳正朝西边沉去,离黄昏应是不远了。我心里忐忑不安,这一去究竟要耽搁多久,何时才能回?与崇清的定下的时辰将近,还能赶得到么?
我们三人随着宫人入了漪澜殿,还未入殿便听到殿内传来一阵女子的说笑声。沁儿不会也在这吧?我忽然有些害怕。不知为何,我并未做过任何有愧于她的事,可我却害怕去见她。
“她的位份再高,又有何用,皇上的心还是在您这……赏赐也好,恩宠也罢,这六宫谁敌得过您?皇上纵是百炼钢,到您这,也成了绕指柔!”
“还是姐姐福泽深厚,我入宫这么些日子,还不曾见到皇上笑过。”
听着这话,想必沁儿是不在的。
我随方姑姑和青梨在殿外跪下,我稍稍偏头往里头瞧了一眼。只见暖榻之上坐着三四位盛装的丽人,并未见着沁儿。她们皆是金钗步摇、唇红齿白,她们应该就是刘崇明新纳的妃嫔了。乍一看,她们眉眼间倒都有几分相似。只是模样与我所想设的深宫妇人倒不一样,圆圆的脸蛋,似乎还带了些与年纪不相称的稚气。
淑妃应是坐在正中的那一位,那女官捧着红漆托盘,弓着身子小心地走进去,然后恭敬地在她跟前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呈上。
“取件衣裳都要那么久?”淑妃抿了一口茶,垂着眼睛懒懒道。那女官噤若寒蝉,不敢应声。稍一会儿,淑妃才发现那锦袍上的裂痕,只猛地的一挥手,直接将那托盘掀翻,沉沉地往在那女官的脊梁骨上砸去,然后圆睁着眼大怒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可知道那可是皇上前些日子才赏的。他最喜欢本宫穿这一身,竟被你们弄成这副模样!”
满殿的宫婢吓得紧低着头,没一个敢喘气的。那一旁的几位丽人稍稍缓过神后,才敢安慰,“姐姐莫因为几个奴才生气,气坏了身子皇上难心疼。”
“娘娘,掖庭那几个宫婢已在殿前候着了。”那女官瞧了眼淑妃的脸色才道。
“让她们进来。”
我早已听过这淑妃的手段,不知她会做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