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是由三间大平房和一个大院子组成的,此时赛金花占用了一间平时开会用的房子,就在这里开妇女大会。
夏夜,外头蝉鸣燥热,宓妃被两个妇女带了进来。
从黑夜到有电灯的室内,宓妃下意识的眯了下眼,抬头就看见一面黑板下面,置了个讲桌,讲桌后面坐着个留着齐耳短发,眉眼精明干练的中年妇女,她扫了宓妃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却又强做公平。
屋里坐着许多女人,没有白发老人,没有稚龄女童,在座的都显得那么黝黑强壮,有的神情冷漠,有的精明,有的朴实,还有的满脸事不关己看好戏的笑容。
宓妃,瘦骨伶仃,她就像是闯入马圈的病羊羔一样。
腿肚子开始打转,宓妃强硬的呼唤那个女鬼,在这一刻宓妃明显的感觉到女鬼正在和她进行强烈的拉锯战,她想让女鬼出来,而女鬼死死不愿意,女鬼哀求着,哭啼着,甚至喊了救命。
宓妃咽了口口水,她也想喊救命。
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情况下,逆来顺受才能尽快的结束这场“暴行”,她深吸一口气,希望秋淑媛能在她受苦之前找到穆宏毅,求得他的帮助。
在这个小村子里,地头蛇才最管用。
可上次她好像把他得罪死了。
真是现世报呀。
“安静,大家都安静听我说。”赛金花板着脸严肃的敲了敲桌子,底下坐着的妇女们又嗡嗡了一阵子才都不说话了。
“今天这个会啊,专门是针对宓妃同志的,宓妃同志啊,有人举报你不割麦子,你自己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宓妃舔了下唇,“我对麦芒子过敏,但大队分给我和秋淑媛的农活我们都干完了啊,没有拖沓,也没有延误农收。”
“那只能说明人家秋淑媛同志勤劳肯干,是个好同志,她能代表你吗?显然不能嘛。”
“我也想干,可我真的干不了。”宓妃双手交握,死死的相互扣紧。
“你这个情况,我也知道,可我知道,大伙却不一定信,因为你这个毛病啊实在是罕见,大伙都以为你是装病,你装病就能不干活,大家伙要是有样学样,那地里的活谁干,你这样影响不好,这样吧,为了证明你真有这毛病,咱们当场试试吧,啊,就这样。”
门外,袁卫民端着一个装满了麦芒子的大瓷盆走了进来,他瞅着宓妃露出一抹坏笑,“娘,麦芒子来了,都是我一个麦穗一个麦穗剪下来的,新鲜着呢。”
“行了,你出去吧。”
“哎。”
袁卫民从宓妃身边走过,停了一下,摸着下巴色眯眯的小声道:“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妇女主任,那是我娘。”
原来如此。
呸!
长这么丑还想本公主求你,想得美。
但这话宓妃压了下来,现在的形势对她很不利,她只能装可怜,不能反抗,根据女鬼的记忆,越是反抗受罪越狠。
以她现在的身份而言,她没有讲理的地方,更何况这个妇女主任赛金花还很精明,拿捏住了她的“错处”。
赛金花看着宓妃,隐隐冷笑,“宓妃同志,你是自己过来试,还是……”
看着赛金花,袁卫民的亲娘,宓妃知道这老女人是假公济私为儿子报仇来的,之所以不对付穆宏毅,应该是穆宏毅她对付不了,才选了她来出气。
但她绝不信赛金花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一定还有后招。
“我自己来。”宓妃撸起袖子,看着赛金花的眼睛慢慢把腻白纤细的胳膊插到了麦芒子里。
刺痛感缓缓传来,这痛对于自小娇生惯养的宓妃来说,是平常人的百倍千倍。
她双眸含泪,依旧望着赛金花,受此大辱,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实在忍不住刺痛了,宓妃一下拔出了胳膊,皮肤上开始起红斑,又痛又痒。
“这下你们信了吧。”
底下一个妇女笑哈哈的道:“原来这就是过敏啊,那俺们都过敏,谁被麦芒子扎了不红皮啊,多大点事。”
宓妃看着自己胳膊上一点点蔓延开来的红斑,没有反驳,沉默的低下了头。
“你们懂什么,她和咱们不一样,人家啊是千金小姐,从小娇养大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那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哪是咱们这些乡下人能比的,你们皮糙肉厚的,被扎一下屁事没有,宓妃同志不行,你们瞧瞧都肿起来了,看来宓妃同志没有说谎。”
“主任,你这话俺们可不同意啊,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凭什么俺们能受得了她就受不了,她比俺们高贵啊。”
“就是就是。”
黝黑的妇女们三三两两的附和,但更多的妇女都只看不说话。
“咱们啊就应该互相帮助,现在宓妃同志有她克服不了的困难了,咱们就应该挺身而出帮助她克服,你们说是不是,这毛病啊,不算什么大病,像你们一样习惯了不就好了,你们说是不是?”赛金花重重一敲桌子,语气严厉。
“赛金花,你别不懂装懂,过敏这是一种病,病只有医生能治,你可别乱来。”
赛金花瞥了一眼说话的妇女,见是老穆家大儿媳妇王美凤,就当没听见。
与此同时,秋淑媛在麦场找到了穆宏毅,他正在上垛。
秋淑媛并没有急着让穆宏毅去救宓妃,而是双臂环胸,胸有成竹的道:“从我第一次发现你看宓妃的眼神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喜欢宓妃,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