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黑夜静悄悄。
车轮碾过石子,与之相伴的是三个人粗粝的呼吸。
“寨主,慢点,我看不清!”王二揉了揉眼睛说道。
“坚持一下,还有不到两里了就到山寨了。”陈远生看着路边的路标说道,他知道王二现在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夜盲症。
现在自己三个人的处境非常不好,不光天黑了,还又累又饿,早上喝的粥与中午吃的饼,早就消化干净了。
不知道那些城里的闲汉,有没有放弃……
之前天还亮的时候,勉强还能发现他们的踪迹,现在天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不代表危险离去。陈远生以为他们会出了城马上动手,没有想到他们能等这么长时间。
继续向前,陈远生忽然有些后悔,走之前没有让留在山寨的,晚上出来接一下,如果人手齐全,他相信就这几个城里的闲汉,没有什么好怕的。
………………
风儿轻轻的吹。
“老大,咱们都走出来这么远,还不动手?我脚都快让草鞋磨坏了。”小帮闲早先的兴奋劲早就消磨光了,他压着嗓子和身旁的老大说道。
“你懂个屁!你们看到他们三个拿的枪么?要是他们还有力气,咱们不一定能打过他们。”老大冲着小帮闲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
“诶哟!”小帮闲惨叫了一声,不过声音不大,他碎碎念地嘀咕道,“老大,你总说我笨,我看都是被你给打的。”
老大听到他的话,手又抬起来了。
“老大,我错了。”小帮闲看到老大挥起的手连连告饶。
不过,闭嘴没有超过是个呼吸,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就不信,他们三个有那么厉害。”
“诶呦!”小帮闲彻底闭上了嘴。
一轮半月悬在天空,不是很亮。冷清地月光倾泻在地面上,显得有些寒冷。
一朵黑云静静飞过掩住月光。
老大对着左边的小帮闲和右边的伙伴说道,“动手!”
“动手!”
“动手!”
“动手!”
……
“动手声”像涟漪般传播开,命令迅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借着黑云,一群人猫着腰,手中拎着各种武器,向着路上的木车前行。
………………
陈远生动了动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是仔细一听,刚刚却又像是幻觉。
一秒……
两秒……
三秒……
陈远生突然大喊,“拿枪!”
李伯与王二,条件反射一样,拿起木车上的木枪。他们拿完,陈远生手中也握上了木枪。
以木车为掩体,三个结阵。
六尺的木枪向前,烧的发黑的突刺,面向前方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李伯和王二,却没有质疑陈远生的命令,而是第一时间执行。
………………
老大的夜间视力,明显要比陈远生三个人好得多,他隐隐约约听到“拿枪”的声音,看到影影绰绰三个排在一起的人影。他更加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了。
这三个人不是软茬!没有连天喊声,没有刀光剑影。
默默地对峙。
城里的闲汉逐渐散开,成包围之势,像是一群饿狼,弓着背,不停游曳,寻找机会。
陈远生三人,依旧倚着粮车,支着长枪排成一排。凸出的枪尖,像是刺猬的尖刺,让饿狼无法下嘴。
老大的心里有些焦急,天上的黑云马上就要飘过,被遮住月亮的光辉又将播撒大地。如果自己不能尽快动手,接下来便只能一直对峙。
虽然说对面那三个拉车的已经精疲力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崩溃,但自己身边这些闲汉,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持续的耗下去,自己这边倒是更先崩溃。
要知道,之前走这么远,就已经让闲汉们怨声载道了。
说来也是,但凡有些能耐,有胳膊有腿,谁愿做这闲汉。就算懒,没有正经营生,也可以用拳头说话。
闲汉们在城里连用拳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偶尔能呈呈威风,马上就会被别人用更硬的铁拳教训。
无论是官府的差人,还是大户人家的家丁,就算是寻常的商户,都很难惹起。
偶尔就算欺负人,也只能欺负普通人家。不过,拔出萝卜带出泥,谁没有个亲戚朋友,谁知道看似普普通通的小家小户,背后有着什么参天大树。
最后,他们只能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生面孔上。不仅如此,还要尽量挑那些软的来捏。
陈远生这落魄书生的打扮,以及一老一弱的跟班,让他误以为是软柿子了。
可他哪曾想这软柿子,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就像是赤贫民众,平时看起来可以随便欺负,但是如果他们有了组织,虽然个体脆弱,但却能形成一股赤色洪流。除非动用数倍强的力量强行压制,或者内部溃败,路线错误,不然根本不可能失败。
当然,大部分赤色洪流,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因为,他们缺乏统一的思想,长久的纲领。但凡取得一点微小的胜利,领导层便会迅速的变质。
老大的心绪飘得很远,他没有催促帮闲们赶紧动手。人家认他这个老大,是因为他能给大家带来饭吃。
若是他不能带来温饱和食物,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
别看闲汉们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像是强势群体,实际上,他们是实打实的弱势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