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离开崇文殿,就径直去了蕙娘的院子。
蕙娘不防她来,但也没有十分的震惊,身子却在榻上靠着,并未起身,一面笑道:“我这些日子来身子乏得紧,一站起来又特别容易头晕,礼数不周,还望夫人原谅。”
念云也虚情假意地笑道:“这有什么,妹妹既然有了身子,自然应该好好休息,这些个虚礼,我也不耐烦,省了也罢!”
蕙娘不肯叫她姐姐,她却偏要满口“妹妹”、“妹妹”地提醒。
她面前的白玉盘里头,正摆着一大盘新鲜的枇杷。念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妹妹懂得享受。这枇杷吃着可好?”
蕙娘不会不知道早上的枇杷事件,却料定念云拿她没辙,拿孩子做幌子:“也怪了,我这才两个月,就这样喜酸!丁香说喜酸是男孩,还说她生宁儿的时候就是这样,也不知道准不准。夫人也尝尝,很新鲜呢!”
念云微笑:“既然妹妹喜欢,叫司膳多送些来罢。这是咱们整个东宫的大喜事,等着若真生出个男孩,你可就是东宫的大功臣了!”
“什么功臣不功臣,不过是郡王的福气。”蕙娘见她果然无话可说,又剥了一个枇杷,故意问道:“夫人可是很少来我这里的,不知道今儿可有什么事么?”
念云笑吟吟地看她把枇杷吃完,道:“我听说妹妹自从有了身孕,身子三天两头的不爽利。我想着,若是为了府上的事情累坏了妹妹,明白人还能说一句是妹妹为府上的操碎了心。碰上那些不明白的,还当是我这郡夫人容不得人,故意要坑害妹妹呢!”
蕙娘这才明白郭念云并不是为着几个枇杷来兴师问罪的,而是要直接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要把金印从她手上拿走。
她小看了郭念云。
为了不来问安,又为了霸着李淳时时去看她,蕙娘可不是三天两头的装病喊累么,如今却叫念云拿了这个把柄。
那个小金印就挂在蕙娘的腰带上,念云微笑着看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摸着那枚印。
蕙娘自然是不甘心的。她此时手握大权,若是再生下一个小公子,更要母凭子贵。倘若郡夫人无宠,早晚有一天,这个东宫的女主人是她。
可是现在念云既然开口了,她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笑道:“是了,夫人才是正主子,我不过是代管。只是东宫偌大一个府,总有许多事情要交割,怕要同郡王请示一下才好。”
念云点点头:“也好。”
不料,门外却有一个声音传来:“请示我什么?”
抬头看时,见李淳背着双手,笑吟吟走进来:“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
念云不等蕙娘开口,抢先道:“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我们两个正商量着呢,如今妹妹有了身子,诸事不便,也恐劳累了妹妹,不如就把郡夫人印还了我。”
李淳看看念云,道:“我就说嘛,你早该接管府上的事情了,累得晓蕙一日三遍地跟我诉苦,忙得腰都伸不直。”一面向蕙娘:“晓蕙,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身子,就交给她吧。”
念云在心里暗暗冷笑,这回该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蕙娘道:“如今全是我在管着,事情又多,妹妹只怕是一时记不住。”
李淳道:“那有什么,先前你来的时候不也是母亲和牛昭训一点一点教你的?你也不必马上就歇下,有什么事情要交割的,慢慢与她交就行。她新接手,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仍旧问你便是了。”
蕙娘看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她的修养还算好,没有多说,只好慢慢地把小印解下来,递到念云手里。
念云将金印小心翼翼地系在腰上,看看蕙娘,微笑道:“那就辛苦妹妹了,妹妹好生休养,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咱们这儿没有的,只要妹妹开口,我设法叫我母亲和哥哥去弄。”
她这话说得还真是客气,可惜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真劳动了堂堂升平公主和郭家的郎君去替她跑腿。蕙娘这时才意识到郭念云的身家背景绝不是她一个小小妾侍靠男人的一点宠爱就能撼动的。
她想要在李淳面前再演一出苦情戏码的,酝酿好了感情娇滴滴地回头,却愣住了。哪里还见得李淳的影子!
到了晚膳时间,念云有模有样地准备好了一桌子山珍野味,口味似乎与东宫寻常的饮食不同,色香味俱全,看着更有食欲。
宜秋宫的丫鬟见李淳和太子一同来,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基本上可以肯定夫人一定是不愿再任人宰割了,于是都很高兴地忙前忙后。
玉竹忙着招呼:“这些菜是我们夫人亲自下厨的,楚地的风味,放了茱萸和姜,很开胃呢!”
李淳立在门口笑:“不错,色香味俱全。夫人若是立志要争宠,倒还有些真才实学。”
念云笑向太子道:“殿下,您瞧瞧他说的什么话,我堂堂正室夫人还需要跟妾侍争宠?”
李诵不自在地勾了勾嘴角:“你当然不需要争。”
念云招呼他们父子上座,一面亲自替他们布菜斟酒。那酒是市集上沽来的汾酒,虽不及宫里的好,但也算是上等的了。
酒足饭饱,丫鬟们来收拾了碗碟,又捧了茶上来。
念云才问: “殿下,郡王,可知道咱们方才那一桌饭菜花费几何么?”
太子约略知道她要说什么,李淳却是一愣。
菜是八菜一汤,五荤三素,鱼肉飞禽俱全。另有几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