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月娥是最早来的。
三皇子腿脚不便本就极少出来走动,前阵子又断了手腕,还没有养好伤,孙月娥前来也是替三皇子磕头。
这几年楚晴就没有跟孙月娥碰过面,乍一见,差点没认出来。她比往年丰腴了许多,几乎都可以用胖来形容,腰身圆滚滚的,脸盘也圆圆的,因为胖,显得和善喜庆了许多,不似当初那般刻薄。
等孙月娥问候过大长公主,厅内众人便向她行礼。
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儿,孙月娥自不好摆王妃的谱儿,笑着一一点头叫起,唯独忽略了楚晴。
周琳注意到此事,本想开口提醒,眼角瞥见高氏脸上遮不住的幸灾乐祸,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出声。
楚晴没有诰命,论起来只是一介平民,所以行得是跪礼。倒不觉得愤懑,就是苦笑:自己看走了眼,孙月娥体态宽了,可心眼儿并没有跟着宽阔起来,还记着往日的恩怨呢。
说起来也是,六年前的事情自己也没忘记,孙月娥自认受过委屈如今又位居高位,好容易有个碰面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可楚晴也没打算再跪,大长公主生辰,谅孙月娥也不敢太过分,傻子才干跪着呢。
正要起身,只听丫鬟在外面禀报,“定王定王妃驾到!”
话音刚落,四皇子萧文定与楚晚就并肩出现在门口。
楚晚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楚晴,脸色沉了下,问道:“六妹妹为何被罚跪,是做错了事?”
“不是,”楚晴恭谨地回答:“是给宁王妃行礼,王妃不发话,民妇不敢擅起。”
孙月娥做出一副刚注意到的样子,笑着虚拍了一下大腿,嗔道:“瞧我这眼神,没注意阿晴还跪着,阿晴也真是实诚,怎么就不知道起来?”
楚晚双眼眯一眯,往事她自然也是记得的,本来想事情揭过也就不提了,没想到孙月娥敢对楚晴使绊子,那么她也不能干看着。
念头闪过,先随四皇子一道给大长公主问了安,然后笑呵呵地转向孙月娥,“三嫂跟三哥不愧是一家子,听说三哥先前眼神不好看错了人所以断了手,保不准三嫂……三嫂以后出门也得当心点。”
是说三皇子萧文宁上次在四海酒楼的事情,不管内情如何,表面上看来都是孙月庭那个贴身随从下的手,被兄长连累,孙月娥因此在三皇子面前伏低做小了许多日,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抬起头来。
而三皇子经过此事,虽然博得了不少怜悯与同情,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太软弱无能了些,就是手脚好好的,也非君主人选。
孙月娥听到楚晚当众抖搂出此事,脸色阴沉,却也做出一副笑脸,“多谢四弟妹关心,只是四弟妹也得多加小心,免得走路落水或者遇到劫匪什么的……说起来现下京都不比往日安生,四弟协从父皇理政,应当多过问一下好生整治整治才是。”
四皇子闻言,温文一笑,“三嫂所言极是,不过三哥掌管刑部,由他出面才名正言顺。”
见几位皇家人打口角官司,大长公主不欲楚晴被牵连其中,扬声道:“阿瑾媳妇,阿琳,你们两个到外面迎迎客人,别都木头杆子似的都杵在这里。”
明里暗里是挤兑高氏,她是女主人,合该说笑几句圆过此事也就罢了,可她只知咧着嘴瞧热闹。
难不成楚晴被孙月娥为难,她的面子就好看了?
楚晴明白大长公主的好意,爽快地答应声,跟屋里几位王爷王妃告罪离开。
出了乐安居,浅碧匆匆追上来笑道:“大奶奶,二姑娘,不用特特在二门等着,外头有小丫鬟,早早就会禀进来。”
楚晴与周琳俱都明白,笑着点点头,并肩往绿静居那边走。
一路上随处可见穿着崭新衣衫的丫鬟婆子步履匆匆地往来,见到两人都恭敬地行礼招呼。
周琳思量片刻,终是开口,“阿晴,你是我嫂子,这话原不该我当小姑的开口,不过咱俩向来要好,希望你别见怪。”
楚晴不解其意,凭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停下步子笑盈盈地望着她。
周琳道:“你嫁到周家便是周家的媳妇,媳妇侍奉公婆天经地义,为着祖母生辰阖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娘亲连着好几天寝食不安。虽说娘不用你在跟前侍候,可你不能不管不问,就是装个样子也得每天问候一下……你跟大哥整天不着家,下人们看了也不像回事啊。”
果然,当立场不同的时候,再好的朋友也会出现分歧。
什么时候主子们行事还得看下人眼色了?
楚晴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伤感,却仍平静地回答:“母亲身体不好吗,要不让人请了太医过来看看?要是母亲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我愿意在母亲病床前侍疾。”说罢,顺手指了个丫鬟,“到外院跟伯爷说夫人生病,让人拿着伯爷的名帖请太医过来。”
大长公主生辰她却派人请太医……周琳气结,慌忙喊住丫鬟,对楚晴道:“阿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提醒你一句,你何至于如此害我娘?你看你的所作所为像个新媳妇吗,这些日子要不是我在娘面前替你周全,娘早就想训诫你几句了。”
楚晴沉声道:“我刚进门实在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因为看着母亲每隔十日跟祖母请安,所以我也依样每十日给母亲与祖母请安,逢有礼客往来都会过去商量母亲。祖母生辰我也是提前问过母亲,母亲说没有事情交给我做,阿琳,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