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疾驰,萧耨斤终于追赶上了太后的仪仗。
皇帝和皇后早到了两个时辰。
这是一座荒山上的小庙,山神庙,破旧不堪,没了香火,外山墙欲倾,偶尔有路人或乞丐过夜,避避风霜雨雪。
内侍们寻来大量的干木柴,点起了篝火,照亮了挂满尘埃的四壁,多了一些人间烟火气,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太后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躺在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供桌上,缺腿儿的地方用石块和残破瓦片顶起,铺着几层薄薄的褥子。
掉了半拉脑袋的神像依然威严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可能是对眼前的这份供品不是太满意,面露狞狰——
怎么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太太呀,如果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chù_nǚ就好了!
小庙的庙堂原本就不大,跪了十几个人,拥挤不堪。
最靠近太后的,有三位,皇帝耶律隆绪,皇后萧菩萨哥,还有就是大宰相韩德让。
“儿呀,你父皇驾崩之时,我们是母寡子弱,面临着族属雄强,边防未靖的艰难局面呀!你一定要记住,是谁帮你打开局面的呀,是他呀,是你的义父呀!”
太后颤抖着伸出双手,左手拉住了皇帝儿子,右手拉住了宰相情人,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满眼的不舍。
“德让呀,燕燕要走了。此生最想对你说的就是两句话,对不起你呀,谢谢你呀!”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韩德让的脸上,苍白如纸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少女似的羞红。
“燕燕,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呀,都在我的心里,都在我的心里呀。”
韩德让老泪纵横,哽咽着,几乎不能语了。
“菩萨哥,菩萨哥在吗?”
“母后,皇媳在呀。”
萧菩萨哥听到招呼,连忙跪爬到床前,同样是哭得雨打梨花了。
“皇后呀,母后只想对你说一句,快些长大吧,再不长大可就来及了。母后要走了,帮不了你了呀。一定要记住母后跟你说的话……”
说完,还颇有深意地拍了拍伸过来的那一双白嫩小手。
太后有些累了,闭上眼睛,似乎要养一会儿神。
“你进来吧,哀家知道你会来的。”
突然,朝着庙门外喊了一声,眼都没睁。
众人皆惊愕,纷纷转身,将目光聚焦在了小庙的大门口。
一条素白的影子飘了进来,跪倒在了太后的床边。
“奴婢萧耨斤叩见太后,愿太后圣体安康。”
“你呀,你呀,你们呀……”
太后再也无力说什么了,艰难地睁开双眼,又瞅了一眼萧耨斤,摇了摇头,慢慢地合上双眼,两行清泪淌出,停在干瘪的腮边,再也不动了。
统和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一代太后萧绰与世长辞于去往南京的途中,终年五十七岁。
据史载,耶律隆绪极尽哀恸,哭得吐血,好几十天吃不下饭。
群臣请他改元。
“改元是个吉礼,朕为母亲守丧却要行此吉礼,乃是不孝之人。”
耶律隆绪没有同意。
群臣又说,此是古制,应该照办。
“朕是契丹之主,宁违古制,也不做不孝之人。”
耶律隆绪坚持守丧三年期满,改元开泰。
统和二十八年四月,萧太后与她的丈夫、大辽皇帝景宗耶律贤合葬于乾陵,谥号“圣神宣献皇后”。
重熙二十一年,即萧太后去世四十三年后,改谥“睿智皇后”。
萧绰的去世,韩德让受到了重大的感情创伤,一年零三个月后,即统和二十九年二月,得了重病。
耶律隆绪与萧菩萨哥在榻前亲奉汤药。
一个月后,韩德让去世,一缕忠魂悠悠追随萧绰而去,终年七十一岁,谥号“文忠”。
耶律隆绪与萧菩萨哥、诸王、公主及群臣为他服丧,葬礼与萧太后相同。
灵柩上路时,耶律隆绪亲挽灵车哭送,群臣泣谏,行至百步开外才止住脚步。
葬于乾陵之侧,影堂规制一同乾陵。
诏令全国各地凡是供有景宗画像的宫殿,也都要把韩德让的画像挂上。
韩德让终生无子,耶律隆绪特命魏王耶律帖不之子耶鲁过继为嗣。
耶鲁也无子,天祚帝耶律延禧即位后,又把自己的儿子晋王敖鲁斡嗣其后。
历朝历代,能享有如此荣宠者可谓绝无仅有吧。
史载,韩德让(941-1011),辽朝大臣、辽朝政治家。
祖籍蓟州玉田。
韩德让为人稳重,有谋略,喜建功立业。
初侍景宗,以勤谨著称,累迁上京皇城使,代其父为上京留守。
宋军攻燕,奚底等败回,南京被围。
时,德让守南京,因守卫有方,围解,又败宋军于高梁河,征为南院枢密使。
景宗死,与耶律斜轸同辅圣宗。总宿卫,深受太后宠信。
统和十二年(994),代室昉为北府宰相,仍领枢密使,监修国史。
同年,奏请禁止三京治狱官非法冤贷拷打,又请任贤去奸。
斜轸死,兼任北院枢密使。
后拜大丞相,总二枢府事,统和二十二年赐姓耶律,二十八年赐名隆运。
韩德让身为契丹化汉人,却成为萧太后摄政时宠遇最厚、权势最大的人物。
“吾尝许嫁子,愿谐旧好,则幼主当国,亦汝子也。”
据说萧太后曾对其说。
辽圣宗也“至父事之”。
又有野史记载,萧绰为了独占爱情,派人秘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