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让他们老两口团聚,咱就说是给娘找了个老伴。”
四妮说:“对,俺就说爹是俺娘家的二舅,反正没人去过水窑村,也没人知道俺有个二舅。”
就这样,四妮跟二狗一起返回了疙瘩坡。
走进村子,四妮跟二狗将大栓婶中风的事儿,一五一十跟张大栓说了。
张大栓的面色很沉重,将烟锅子在红薯窖的方桌上磕了磕,磕干净了里面的烟屎,斩钉截铁说道:“我不进城,我喜欢在大梁山,把你娘送回家,我来照顾她。”
四妮说:“爹,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照顾娘啊,还是进城,咱们一家人在一块,也算有个照应。”
张大栓笑道:“我还壮的很,再活20年不是问题,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娘的前面,只会死在她后头。
总之,我一定要伺候她到老死。再说不是还有你俩吗每个月回来两次。”
四妮跟二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点点头。
张大栓终于要出山了,为了自己的老伴,不能继续呆在红薯窖了。
他的身份也换了,成为了四妮的二舅。
他从红薯窖里爬了出来,再次见到了久违的阳光。那阳光好刺眼,好新鲜。
这个时候,张大栓躲藏在红薯窖的日子,超过了十五年。
村子里已经没人认得出他了。现在的张大栓跟从前的张大栓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身雪白,头发是白的,胡子是白的,眉毛也是白的,而且一身的白衣。
曾经宽大的身板变得削瘦,他的脸上还留着当初被野狼撕裂的疤痕。眼睛也失去了当年的灵光,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
当他再次出现在大梁山的街头,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二舅。
四妮跟村里人说,这就是她娘家的二舅,二舅是个孤苦的老人,无儿无女,她要养二舅的老。
而且,四妮还跟村子里所有人宣布,二舅是婆婆新找的老伴。
21世纪初期,人们的思想已经非常开放,老人再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要公公跟婆婆可以名正言顺生活在一起,说瞎话根本不算什么。
张大栓也大大方方,就那么堂而皇之走上了大街,热情地跟村里人打招呼。
他见谁都是一脸的笑容,看到谁都那么谦卑。和颜悦色,温柔慈祥。
现在,就算有人说出他真实的身份,也没人会相信。
谁相信当初凶狠的张大栓会成为这个样子那可是个大恶人,挥霍无度,花天酒地,机关算尽。一肚子馊主意。
眼前的老人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凶光,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跟人说话,话没有出口,先在脑子里转三圈,确定不会伤人,才把话说出口。
他可以清楚地叫出村子里每一个老年人的名字。他管张大毛叫弟,管大白梨叫弟妹。
他认得王海亮的爹老子王庆祥,非常亲热地叫他庆祥哥。
当然,这件事没有瞒得过张大毛的那双贼眼。
张大毛知道事情的一切。但是王海亮警告他,不能说出事实。要不然年终分红取消,工资减半。
张大毛是识时务的,当初张大栓就是为了救他,才抱着野狼滚下山坡的。
张大栓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跟他的那段恩怨早就一笔勾销了。
他跟张大栓再次见面,热情地请他抽旱烟,喝茶。两个人相敬如宾,跟多年不见的好兄弟一样。
张大栓走出红薯窖只是前提,就是为了迎接大栓婶的回归。
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跟老伴生活在一起了。对大栓婶的回归也望穿秋水。
大栓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终于被儿子跟儿媳妇送回到了大梁山。
刚刚走下车,张大栓就屁颠屁颠过来搀扶她,让她慢点,小心磕着碰着。
大栓婶就问四妮:“丫头,这是谁”
四妮说:“娘,这是俺娘家的二舅啊,以后俺跟二狗不能天天照顾您,俺让二舅照顾您吃喝。
大栓婶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大栓,过了好久才说:“俺认识你,你是白玉老公。发大水那年,俺上山采果子,你还帮着俺摘过果子,扶着俺走了老远的路。”
张大栓说:“对,对,你就是我那妹子,妹子,想不到你还认识我啊。俺地亲啊。”
张大栓真的好想将女人抱在怀里,恶狠狠亲一口。就像他四十年前,跟她成亲那晚将她裹在怀里一样。
可一双儿女就在眼前,张大栓老泪纵横,竭力忍耐了自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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