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容迈进牢门,执住了唐晓的手腕,脉搏全无,手心冰冷,也没有了活人的温热。钱容知道,眼前倒地的唐晓——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穆陵去珠翠宫打点萧妃离京,把这里交给了自己,再三叮嘱一定要确认唐晓必死,钱容绕着唐晓的尸身走了几圈,骤的从袖口里滑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高高举起就要刺进唐晓裸/露的颈口。
——“大胆钱容。”穆玲珑悲愤怒喊,“殿下只是让你赐他鸠酒一壶,你还要私自给他一刀么?”
“郡主…”钱容没有收起匕首,“殿下再三叮嘱,不能让他有一丝可能性活着,属下…也是以防万一。”
“活着?”穆玲珑冷笑一声,“鸠酒剧毒,一小口就可以毒死成年的烈马,刚刚他的死状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钱管事觉得他还能活?”
“属下只是为了万一。”钱容狠狠又高举起匕首,道,“殿下,贤王府,都赌不起任何。”
“钱容!”穆玲珑急急喘息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道。”
……钱容僵住就要刺下的动作——他的身份。钱容知道,眼前被毒死的铁面犯人…才是当朝武帝真正的老五,齐国尊贵的五皇子。
穆玲珑强撑着咬住唇,拼尽勇气,“钱容,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不留给他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你的主上亲口答应,会留他一具全尸,就当给你主上积德攒福,你真的要补他一刀么?”
——“属下…”钱容艰难的落下手里的匕首,“不敢。”
穆玲珑松下气,抹去眼角的泪水,“娘亲已经答应我,让本郡主带他的尸身,回他的老家。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钱容,本郡主昨日让你准备的,都备好了么?”
钱容收起匕首,恭敬道:“王妃亲□□代,属下等不敢懈怠。照您的吩咐,已经备好装棺木的马车,一路的吃食用度也都已经备齐,只是郡主…蜀中遥远,路上难走,不过是送一具尸首回去归根安葬,不用您亲自去的,属下可以派些得力的门客…”
穆玲珑目露哀色,矗立在牢笼的铁栏外,泪眼婆娑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唐晓,他的脸被铁面覆盖,让人看不见他临死前的痛苦,他的手心半张,似乎想抓紧什么,他的身体僵硬的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对着他舍不得的穆玲珑。
——“我救不了他,就让我…最后为他做件事。”穆玲珑迈进渗着腐朽气息的牢笼,把手里的白貂绒轻柔的掩在唐晓身上,“有劳钱管事。”
穆玲珑按了按唐晓冰凉的手心,起身扭头离开,钱容回望穆玲珑孱弱摇晃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叹息声。
皇宫,珠翠宫
凛冬,终于已经过去,春日的气息在偌大的皇宫里蔓延,宫人们都换上了锦布薄衫,看着显得轻盈了许多。但萧非烟却还是裹着厚厚的羊绒斗篷,蜷缩在刺墨的怀里,脸色苍白。
——“娘娘…”福朵率着珠翠宫所有的蜀奴齐齐跪下,“带奴婢们走吧。”
萧非烟虚弱摇头,气如游丝道,“本宫…只想和刺墨两个人走…你们在宫里生活了许多年,留下…就当为了本宫…留下照顾太子,护住太子。”
“娘娘…”福朵哭出声,“娘娘所托,奴婢们一定铭记于心。带福朵一个人走吧,奴婢伺候了您二十年,娘娘身边也离不开奴婢呐。”
“好福朵。”萧妃潸然笑着,“本宫没有多少日子,等本宫离开,蜀中,你还不是孤零零的?留下吧。太子任重道远,本宫只想,他身边可以多些可靠的老人…替本宫留在太子身边。”
院子里,穆陵如青松一样站立着,无声的看着母亲和自己的奴婢做最后的道别,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别,再无归期。
穆陵沉默的看着,和自己并无血缘的母亲,在临走时还在为自己筹谋,她给自己留下珠翠宫所有能干忠诚的蜀奴,让他们守护自己,照顾自己。
穆陵告诉过自己,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但这一刻,他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贤王府里,有一位真正生下自己的母亲,但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宫里抚养培育自己的母妃。
穆陵忽然明白,程渲为什么没有和萧妃相认。萧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得到了她以为的圆满,程渲不愿意打碎这场梦。
——“陵儿。”萧非烟看见了眼眶翻红的穆陵,她朝穆陵伸出手,“过来。”
穆陵稳住心绪,单膝跪地握住了母妃的手,萧非烟唇角掠过满足的笑容,“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您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萧非烟望向飞鸟扑翅闪过的天空,“我在蜀中,见到了瑭儿。”
穆陵深吸了口气,“也许,您真的可以见到他,他会替我照顾您。”
“陵儿。”萧非烟感激的看着穆陵,“母妃谢谢你,可以放过他。”
刺墨怀抱住萧非烟,沙声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走了。”萧非烟最后对穆陵笑了笑,“母妃真高兴,有一个最好的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娘娘…”福朵忽然惊呼道,“优昙花,优昙花…优昙花开了!”
穆陵蓦然回首,他看见了悄然盛放的优昙,花瓣洁白如雪,花朵饱满似云,露出鹅黄色的娇嫩蕊心,不过眨眼的工夫,珠翠宫里已经弥漫起幽雅扑鼻的美好香气。
——“娘娘守候多年,终于再次看到了盛开的优昙花。”福朵饮泣出声,“娘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