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却是她爸爸的忌日。
客厅里站着一堆人,她的丈夫,后母,继妹,家里的帮佣,还有从她懂事起就认识的律师老戴。
荷姐红肿着眼睛不断的抽泣,其余的人神情各异,丈夫的冷冽,后母的心不在焉,就在她出现在楼梯口的那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从擦得能倒映出她瘦弱身影的楼梯慢步走下,虚弱的身体撑不住满心的倦意,在宽大的转角处停下来,心不由自主的急跳起来,左手不由得握紧住扶手。
客厅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冷铭贤上前一步,俊朗的脸庞未见任何表情,冷冷看向她,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残酷的声音破空而出,“爸爸昨天晚上从机场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过世了。”
残酷而平静的声音在吴悦的生活里撕开一道鲜红的口子,眼睛里映射出娇弱的身体像秋天风中的残叶瑟瑟发抖,一丝冷冽的笑意从嘴角不受控制的划过。
“大小姐……”荷姐尖叫着冲上楼梯,扶住失声痛哭的吴悦,用身体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大小姐,你要保重……”
吴悦的脑子里还无法消化丈夫说出来的事实,放声大哭:“骗人,骗人,今天不是愚人节……”
“就算今天是愚人节,我们也不敢拿爸爸的生命来开玩笑。”
继妹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吴悦看得一清二楚,她浑身发冷,颤抖着,紧紧抓住荷姐的手,眼泪疯狂的从眼眶里溢出来,滴落在雪白的睡裙上,竟化成了一朵朵妖异的近似黑色的花朵。
“吴小姐,吴启浩先生生前做过亲子鉴定,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根据吴启浩先生的遗嘱,他名下所有财产归冷铭贤先生继承。”五十多岁的戴书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上前一步,完全无视吴悦眼中的绝望。
谋夺吴家的财产,冷铭贤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吴悦抬手擦掉眼泪,目光落在一身冷冽气息的丈夫身上,右手情不自禁的抚在腹部,她要坚强,她不能昏过去,即便失去了一切,她还有要坚持的理由。
她想大声吼出来,可是,她已经精疲力竭,任由眼泪倾巢而出,擦掉,继续流下来,擦掉,继续流下来。
“哎呦,原来姐姐也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啊。”吴夏嗤笑着朝她说道,“今天怎么还没有昏过去,看样子以前都是装的啊,心脏病什么的,姐姐真是高明。”
“夏夏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荷姐听不下去了,顾不得自己是保姆这个尴尬的身份,怒气冲冲的朝吴夏呵斥道。
“吴先生在遗嘱里附加了一个条件,冷铭贤先生想要继承他的财产,必须要先跟吴悦小姐离婚,吴小姐,要不要看看吴先生的遗嘱?”魏书文拿着手里的文件,作势要上前拿,一份是遗嘱,一份是冷铭贤先生的离婚协议。”
“你要跟我离婚?”吴悦无法克制的又笑又哭,绝望的目光落在冷眼相对的男人身上,她一直知道,一旦他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原来,她是多么高估了自己。
她以为,即便他谋夺了吴家的一切,他还是会跟自己继续过下去,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不过是仇人的女儿,或许,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厌烦了虚伪的相敬如宾。
“月儿,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吧。”冷铭贤冰冷的声音像一支利箭穿透了吴悦的心口,而说话的男人习惯性右手成拳,紧握着,拼命压制着想要冲上去抱住她的念头,他不断告诫自己,那是仇人的女儿,是他的父亲害他幼年过得如此凄苦,不要对她有半点怜惜,她不值得。
戴书文手里拿着两份文件,想要上去给吴悦,吴悦却是一摆手,制止他上楼,爬满眼泪的脸上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坚决。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昏厥,腹中的孩子是她坚强的理由,眼泪还在不断的流下来,她必须坚强,即便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膛,她也要咬紧牙关。
松开荷姐的支撑,她慢慢的仰起脸,苍白的脸庞显得更加尖细,即便是最小号的睡衣也显得空荡荡,从小体弱多病的吴悦,从来没有超过九十斤的吴悦,遇到任何事都六神无主的吴悦,对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柔声细语的吴悦,冰冷的声音几乎让荷姐哭出来。
“冷铭贤,拿着你的离婚协议上来。”不容置疑的语气冷得令人发寒,转过身,留给所有人一个单薄的背影,努力保持平静,一步一步朝她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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