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风二,这是姐姐给我取的名字。
从有记忆起,我便与一群流浪汉一起生活。
他们胁肩谄媚地乞讨,他们摇尾乞怜地求施舍。
他们没有尊严。
很奇怪,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尊严,但我就是知道那些人没有尊严,更知道尊严很重要,不可丢弃。
所以,我不乞讨,不求施舍。
所以,我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食物来吃,有时候要为一小块长霉的饼与饥瘦的流浪狗打架。
所以,我从一直以为食物是难吃的,水是馊涩的。
所以,我在饭店门口看到大快朵颐的人们总是不解,食物明明很难吃,为什么他们吃得那么香?
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他们是太饿了。
如果没有遇到姐姐,我可能会一直这么无知地生活下去,带着我唯一拥有的尊严。
那年,我十岁。
那天,和风细雨。
我正专心致志地翻弄着垃圾桶,看见里面有半只烂了的苹果,我很高兴,很久没有吃到水果了,我小心地捧起它,放到鼻下嗅了嗅,腐烂的味道中带着一丝丝甜味,我张开嘴正要咬一口,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打落我的苹果。
看着苹果滚回垃圾桶最角落,瞬间,我怒火中烧。
我回头瞪着那只手的主人,带着我的尊严瞪着她。
那是个女孩子。
见我瞪她,她有一瞬的怔愣,而后挽起唇线笑了笑,“那东西是不能吃的,吃了要生病的哦,弟弟你若是饿的话,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声音很轻,像那一刻正在飘落的细雨般轻柔。
十岁的我被那好听的声音震住了,真的是,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
她穿着嫩黄色裙子,头发很长很黑,顺齐地散在她的身前,细小的雨滴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像早晨的露珠,像我在那些有钱女人手指上看到过的珠子,后来我才知道,那珠子叫钻石。
经年之后我依然能回忆起那日初见的所有细节。
她笑的时候露几颗牙齿,一分钟要眨几次眼睛,和风吹过时她裙子掀起的弧度,她总共撩了几次耳鬓碎发,我都记得,真的都记得。
那天她说:“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我当然是拒绝,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接受一个女孩子的施舍,虽然她没有像其他施舍者那般趾高气昂,但我依然不能接受。
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走了两米远,我忽然想回头看看她是不是走了,鬼迷心窍,我就是想看看。
我回头,只看到一抹嫩黄色的纤细背影,在迷蒙的细雨中渐行渐远。
一股陌生的酸涩感涌上鼻梁,她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她怎么不再坚持坚持呢?
很奇怪,明明不想接受她的施舍,却希望她继续施舍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贪恋上她的温柔。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才转身,走向另一个垃圾桶,这是我每日最重要的工作。
小小的我,还没有垃圾桶高。
这个垃圾桶什么都没有,正当我准备走向下一个垃圾桶,我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嫩黄色的裙摆。
我回头,看见已经走了的女孩子笑意吟吟地站在我身侧,手里捧着两只塑料的饭盒,手腕上挂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带盖的纸杯。
她说:“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好烂的借口。
我不屑,我嗤之以鼻。
只是,她笑得那么温柔,宛若一缕阳光穿透层层灰云照进我的眼中,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迈不开脚步离开。
我听到一个‘好’字从自己的嘴里蹦出来,鬼使神差。
我鄙视自己,也脸红,因为我听出那声‘好’依稀带了一丝羞涩。
那天,我与她坐在路边公交车站牌下的椅子上,在过路人奇怪又审视的目光中,一起吃了一顿饭。
从那一刻我才知道,食物原来是美味的,水是微甜的。
我狼吞虎咽,一粒米都没有剩。
纸杯里的温开水也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清甜。
看着干净的饭盒,我垂下羞赧的头颅,耳边响起她吃吃的笑声,和清风拂面般的嗓音,“不用害羞,你看,我与你一样呢。”
说着,她将自己手里的饭盒伸到我眼前,真的,她也吃得很干净。
我的眼睛忽然有点湿润,我知道她是在施舍我同情我可怜我,只是她在施舍我的同时,很好地保护了我仅有的尊严。
她问我,“你想上学吗?”
我不解,“什么是上学?”
她没说话,起身拉着我走进一家服装店,指着一套黑灰相配的衣服问我,“喜欢吗?”
我沉默,看着自己被她拉住的手无法移开眼睛,她的手,如雪,而我的手,是泥。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宛若美丽的雪花飘落在泥地上。
白与黑的强烈对比,洁与污的两个极端。
见我不说话,她直接从架子上取下那套衣服,对我说:“去换上它。”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她又对服务员道:“带他去试衣间换衣服。”
明明很轻柔的声音,却带了一股不容拒绝的魄力,我的腿不由自主地便跟着服务员向试衣间走去。
那服务员似乎很嫌弃我,看我的眼神,带着轻蔑。
“他是我弟弟,你这么轻视他,难道是想让我请你们店长来为我们服务?”还是那般轻柔的嗓音,却让那眼带轻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