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璇琉以为,舒敬宫的太监都被打发到外面去,是司铭瑞在宫里买醉。
但是每天的朝会,司铭瑞都是一身朝服精神抖索,眉宇间不见消沉,与人谈话时还是那样的亲和不经意有着疏离。
明亮的宫殿,左侧是书房,占了三间屋子,这是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书房,但是这样的书房,能出现的地方极少。
让宫女们在外面守着,司璇琉独自一人进去。
没有她想象中的酒味,那个温润的男人站在桌子后面,一身紫色衣袍绣着飞禽,一支毫笔在他手上,没有遮挡司璇琉能看到宣纸上晕染的水墨,是山水写意。
一股洒脱,一股淡泊,这不像是一位皇子王爷该有的性情。
“三哥。”
“坐。”司铭瑞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偶尔的停顿也是思考该用什么颜色,让这幅画越加的生动。
红唇微抿,司璇琉并未拒绝,她在旁边坐下。
阳光正好,从窗棂的空隙中照射进来,落在司璇琉身上暖暖的,把她心里的冰冷都驱逐了,但是生根发芽的心寒,又怎么能这样轻易的被驱逐!
“三哥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来?”
“虽然已经被封为亲王,但是王府未建我依旧居于宫中。”将手中的笔放下,镇纸压着,哪怕是风吹进来也不过是吹干了墨汁。
司铭瑞抬头,看着被阳光温暖笼罩的司璇琉,眉宇里带着一丝笑意眼底却藏着暗流。
“母妃病重,你侍奉在左右,我曰曰去看望,但是父皇却从未踏进永宁宫。”
司璇琉眸色一暗,红唇紧抿,恍若不曾摸了胭脂,红唇全是白色。
“从古至今,凡是身具皇族血脉之人,没有一个不对那个位置有所肖想。”
“我也不例外。”
闻言,司璇琉盯着司铭瑞,见他坦荡的神色,她心中一叹,“三哥这样开诚布公的和我说……”
苦涩的笑道,“对于那个位置,三哥依旧是没有想法。”
“你信任太子。”
“从他邀请我们演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认真的,绝非会假戏真做。”
“现在他是太子,被父皇压着不敢有所动作,自然不会假戏真做。”司璇琉不信道,“日后他登上帝位呢?”
“你我是不是要像良王叔那样,龟缩在城东开马场以示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自古以来皇帝多疑。”
“看看父皇是怎么对待母妃的,又是怎么对待外公和舅舅的。”
“外公和舅舅为我国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因为他的猜忌,一去十多年,连阿夕……”提起顾今夕,司铭瑞神色微变,司璇琉跳了过去,“若是有一人在京里,怎么会有如今的境况!”
“我们自小长在宫里,没有纯白的世界让我们童年愉快,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被前朝后宫算计。”
“她本是砥国公嫡女,本该是无忧无虑,若非外祖母的算计,又怎么会一人留在京里,差点就夭折了!”
“雁北向三哥也曾去瞧过,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清楚。”
“阿夕自小体弱多病,那样的地方住着,如果不是诸天神佛保佑,哪有今天的尊贵。”
察觉自己说远了,司璇琉转回来道,“若是三哥坐上那个位置,便是自家人。”
“而母妃这么多年在宫里受得苦算是苦尽甘来。”
惠皇贵妃在宫里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来受苦?
外人是如此看的,可是只有身在其中的每天陪伴在惠皇贵妃的司璇琉才明白,她的父皇将她的母妃立做靶子。
不论前朝还是后宫,多少阴私之事在永宁宫里发生!
原本她不同意和司铭昇的合作,但是知道的多了之后,她不得不同意。
以后嫡亲的兄长受封开府,母妃升为太妃被兄长接出去住,总好过在宫里住着。
可是章帝的凉薄,让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的司璇琉心寒不已。
的确,章帝是十分疼宠司璇琉的,不管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挑选的是宁寿宫的太后娘娘,第二个就是她。
阖宫公主,谁是一出生就有了封号,名下有食邑万户。
比肩亲王,甚至在章帝的宠爱之下,就算宫里皇子封了亲王,也没有一个人是比得过她的。
哪怕是母妃和贤妃都比不得她在宫里的尊贵,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父皇何等凉薄冷酷,在活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的母妃,又何尝不是看明白了父皇骨子里的冷漠,才会有自请不为皇后之事!
现在,司铭昇还能保持一丝清明,但是登基之后唯我独尊之后呢?
“……”
司铭瑞不语,司璇琉又何尝愿意牵扯进复杂不知生死的夺嫡之中?她何尝不知她的哥哥并不是做皇帝的料?可是形势逼人。
她不能把未来放在这无法预知的事情上!
“三哥,为了母妃和我,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
这段时间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假戏真做,在朝里他也并非是明面上没有一个官员。
当年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想了很久,也把司璇琉和他说的话仔细的翻想了一遍。
夺嫡是何等凶险?
而他身后站在两关兵力,可以说朝中的武将,只要他递信说要争夺那个位置,有将近的一半的人会跟随他。
文官虽少,但是多年扶持并非没有心腹。
他有优势。
可是坐上那个位置他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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