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一个晴朗白日。晴空之上,白云如絮,两三飞鸟,于碧空之中映成玄色;微风之下,蝶舞花丛,四五青草,在日光之下绿意盎然。
正是夏末秋初,京城绿意依旧,却在早晚之间,有些许秋意。
秋天,后面就是冬天,然后就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啊……
在房内看着外面风景的楼玉婧,轻轻叹了口气。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转眼便成了二十左右的模样。说是少妇,却比之少妇更要年轻。说是少女,却已经有了个三岁的儿子……
儿子?
儿子呢?
楼玉婧一时迷茫,这小子,一会儿不见,又去了哪儿?
府里有暗卫,他当然是走不丢的……可是他是去哪里了呢?楼玉婧想着,起身想要出去找找儿子。
而就在她刚刚走到门前的时候,便见得小院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她一愣,自打嫁给楼辕之后,便一直住在楼辕的小院里,因为楼辕喜欢清静的缘故,就算楼辕三年前突然离家,这院子也是默认了的少有人叨扰,这是谁来了?
门开了,那个身影就站在门前。在重重树影下,雪白的道袍与花白的头发,竟然比脸上贯穿的疤痕和那一双阴阳妖瞳还要夺人眼球。
是……是他?!他回来了?!
楼玉婧愣在门前,一时不知作何声音。楼辕却并没有看她,一道黑影突然砸了下来,楼玉婧吓得一惊的时候,楼辕的白衣已经忽然一飘,出手如电,稳稳擒住了那黑影。
两指挟住的,竟是一片瓦片。
瓦片?
楼玉婧没有反应过来,楼辕却突然又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急急忙忙跑出来两步,一回头,才发现楼辕已经站在了房顶上——
正低头看着个三岁的男孩。
男孩的双眼并非阴阳异色,但是黑色的瞳孔,仔细看的时候,却有丝丝绿色妖异。大大的眼睛,微微有些像是桃花眼形。相比竹里馆粉雕玉琢,他却黑了不少,虽然比竹里馆还小几岁,却是个顽童样子。否则又怎么能干出上房揭瓦的事情来?
男孩看着他,眨眨眼睛:“你是谁?”
刁钻精灵的样子,颇有灵气。楼辕微微笑了起来,一把抱起了他,飞身掠下房檐。小孩惊呼一声,继而抓着他衣襟大呼痛快。
楼辕微微扬眉,只纳闷这孩子是谁教出来的。放下他,他便扑到了楼玉婧身畔:“娘!”
楼辕这才看向楼玉婧,唇边一抹浅笑有些客气的意味,却总比往日间一张冷脸对她要好了太多。
楼玉婧一时间却是愣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唤了一声:“五哥哥。”
而后又推搡了身边孩子一把:“楼君归,快,叫爹。”
楼辕微微低头,看向男孩,却有些迷茫——军规?什么军规?谁取的名啊?都到家了还守什么军规啊?
而后看到楼玉婧眼里的盈盈水波,才明白过来,是君归,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君归。
楼君归不肯出声,躲在楼玉婧身后看着楼辕。楼辕也在低头看他。他记得的,自己走的时候,楼玉婧还怀有身孕。原来……这就是他的儿子?
“君归!”
突然有人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进这院子里。楼君归跑了过去,楼辕抬头,竟然是梦山。
梦山也看到了他,和楼玉婧一样的呆愣,许久之后才找回声音——
“公、公子?你……你的头发……怎么……”
楼辕略略扭头,看了看自己花白的头发,却只是微微一笑:
“不必管我,我只是回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添麻烦?”
梦山不解,楼辕微微张口,逼音成线,对他说了几句话。梦山的脸色忽然煞白,楼辕便只是点了点头。
很多年后,楼君归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依稀记得有个白衣的仙人到过自己家,娘曾经让自己叫他一声爹。他记不清那个仙人的面容,却记得自那日之后,梦山爹爹带着他和娘辗转到了渝州,也就是那一日之后,梦山爹爹说他们一家都要隐姓埋名。
也就是那一日起,他改了个名字——
霍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