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像是脚下生了根,半晌没有迈动一步。
那镜灵也不言语,只静静的等着欢颜做出回应。
一时间,只有铃声悦耳,叮叮咚咚,却像是有一只手在敲打着欢颜的心,一下,两下——
她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那酸涩和强烈的不舍却让她无法安宁。要是师尊的命,还是要他的爱?天知道,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要让她在这二者之中择其一,几乎就是要了她的命。
“为什么?”良久,她终于抬眸看向镜灵,那铜镜中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微微凝眸,很是平静的看着她,似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欢颜逼近一步,沉声道:“为什么?第一次你要的是我的记忆,第二次你要的师尊对我的情谊,这究竟是为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伴随着铃声叮铃,镜灵终于缓缓道:“我说说过了,因为寂寞。”
欢颜怒极反笑:“因为你寂寞,所以便要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无论是要我和师尊所有的记忆,还是要师尊对我的情谊,结果于我而言都是失去,并且失去的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
“你最在乎的难道不是司玉幽的性命吗?”镜灵冷笑着打断了欢颜的话。
她冷眼看着欢颜,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嘲讽。
气氛凝固,只剩下欢颜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沮丧。
镜灵说的没错,她其实早该做吹选择。
只要师尊活着,好好活着,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这不一直都是她心里的想法吗?只是此刻真要让她真真的付出代价,她却又舍不得,比割肉剜心还让她舍不得。
但最终,却是由不得她舍不得。
她敛眸,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苦涩的厉害,镜灵挑眉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答应你。”欢颜是含笑说完这句话的,只是她的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不管她多努力的维持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的凄惶和无助。
那镜灵似乎早已知道她的选择,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你应了我,便再无反悔的可能。”
欢颜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道:“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后悔。只要他活着,我便知足了。”说完,她压抑的低咳了一声,轻声道:“瑶草呢?可以给我了吗?”
镜灵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摆手,一株紫色的小草便凭空漂浮在房间内,在满是金铃的环绕中轻轻浮动。那三片紫色叶片似带着露水,晶莹剔透,衬托得那微外清新素雅。
欢颜眸光一亮,眼底先是一喜,随后便是深深的无奈。她掩唇又咳嗽了几声,抬手,那瑶草便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中。直到触碰到哪柔软的叶片,欢颜才真实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得到瑶草了。
比想象中顺利,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总算达到了最终的目的!
只是这代价——也格外惨痛了些。
镜灵微笑着看着她这般摸样,淡淡道:“一旦司玉幽服下这瑶草,从此之后,在他的心中,便再没有宁欢颜这个人!念在你如此痴情的份上,我可以允许你反悔,若你在离开妙华境之前将这瑶草还给我,我们的约定便不作数。”
欢颜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嗓子发痒,便止不住又咳嗽起来,她收好瑶草,冲着镜灵摇头道:“我不会反悔。”
说完,她转身就走,镜灵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便消失了。
而欢颜在走出那间屋子后,便猛的咳嗽的更厉害了,直咳得浑身颤抖,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几声闷咳之后,她看到了掌心一团紫红。
她竟咳出了血来。
她抹去了唇上残余的血迹,一步步朝着甬道出口走去。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似有些不清醒。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她答应了镜灵的要求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即便是走路,脚步都沉重的像是灌了铅。
这时候若是有一面镜子让她看看自己,欢颜必定会发现仅仅才片刻时间,她发根处的霜色便又蔓延了一截,她那双因天凤血脉觉醒而变成红色的眸子,也宛如失去光泽的宝石,变得暗淡无光,还带着淡淡死气。
她的肤色更白了,只是这白却极为不健康,像是有人生生将她的精气神给抽离了一样。
这样的欢颜比之进入古墓之前显得沧桑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她一直不断的咳嗽,只是强忍着,一直走到了古墓门口,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月姑。
一见到欢颜,月姑便急急的迎了上来:“仙子,怎么样?可如愿了?”
如愿?
欢颜微微垂眸,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来,轻声道:“多谢月姑,我已如愿。”
月姑这才释然一笑,轻轻拉着欢颜的手,声音轻柔而温暖:“等仙子治好了您的师尊,就请二位再来这妙华境走一遭,我一定准备很多可口的糕点招呼你们。”
欢颜眸子垂得更低了,目光只看着脚下的白雪,耳畔月姑还在说着什么,她却是听不进去了。只在心底苦涩道,怕是没机会了吧。
她压抑的咳嗽了一声,怕月姑发现端倪,便急急的告辞离去。
月姑本想留她,转念想到她必定是关心师尊的病情,便也不好再留。只对着欢颜的背影喊道:“仙子,记得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
欢颜脚步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却走的更快了些。
这时候,风雪渐起,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发上和脸上,她捂着嘴低低咳嗽,抬眸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
阴沉而压抑的云层厚重不透光,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