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能拿着这一百万出来必定是已经把周兰的情况调查个底朝天了。
这一切还得感谢威尔。
周兰家的情况很不好,丈夫下岗,自己负担起家里的重担,好在两个孩子很争气,马上要高考了,考上高等学府也不成问题。但是以他们家的条件,只怕是有资本考上,却没资本上学。
仅有的一些开支也只能够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中不会饿着而已。
单从周兰这番干巴巴的皮肤上看,就连陆老太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都看上去比她年轻。
可见,单凭周兰这些微薄的薪资,想必吃的东西也跟不上营养。
岂料,周兰是个有骨气的人,从衣服口袋中伸出手,张开,手掌心里是三枚跟慕以辰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内存卡。
“你要的都在这里,但是,钱我不能收。”她把手掌磕在桌上,小小的啪的一声,犹然成为了这优雅中的突兀。
慕以辰没伸手,就让这些东西暴露在桌面,甚是不在意,却又冷笑,“像你这样是金钱如粪土的人,我不知道该夸赞你还是该说你不识时务呢!”
周兰随之反驳,“我只怕拿人手软。”
看样子周兰其实是一位深谙人情世故的女人,但从她那双沧桑的眼睛便能看出,她这些年经历的沉浮已经足以让她认清现实了。
“的确。”慕以辰没否认,但紧跟着话锋一转,“我这是等价交换,你口中有我想知道的东西,信息交换金钱,在我看来,等值。”
“那慕老板也把我口里的东西看得太重了。”周兰面无表情道。
慕以辰勾唇,“我认为重要,那便是重要的。”
周兰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些什么。”
她很直接,因为觉得和慕以辰这类聪明人相处非常累,甚至有些提心吊胆,她又怎能不自量力呢?
“很简单,你千方百计想见陆相思究竟是因为什么?”
“故人,我们是故人。”
想过千万种两人相识的理由,慕以辰错愕,周兰轻轻浅浅一句故人,让他觉得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似乎不这么简单。
他继续问道,“据我所知,相思并不认识你。”
周兰虽蒙着面,但她那双眼睛却是所有情感的来源。
那双眼,如蒙雾的世界,提及陆相思时,带着一些晶亮,就好比那是一座瞭望塔。可慕以辰那句并不认识你,却又把她眼里那一抹容易看见的晶亮忽然熄灭。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她当然不会认识我。”悲伤良久,周兰察觉慕以辰的狡诈,开始谨慎道,“她怎么可能认识我呢,只是,我们曾经见过一面罢了。”
“所以,想见她,就只是想叙旧这么简单?”直觉告诉他,周兰的目的并不是如此单纯。
周兰又从兜里拿出一份报纸,下巴抬了抬,“这份报纸想必慕总不陌生吧。”
泛黄的报纸看起来似乎并不完整,但在慕以辰眼里却是一道惊雷,阳光照进他的眼,却丝毫不见光亮,那就是一个黑洞,里面容纳着所有未知的情绪,却也不会让别人看见。
他盯着报纸,神情严肃,“医院的人是你。”
这几乎是笃定的语气了。
周兰开始淡淡说道,“对,我的确是在医院任职,也是偶然在医院见到陆小姐。得知是故人,我很开心,总想着见上一面。可是,我一个清洁工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引得她的注意。在知道陆小姐朋友受伤住院后,我便想了个法子。”
“送报纸送了几次便够了,为什么还要天天送?”慕以辰咬着牙,想起了陆相思崩溃的模样,他恨。
周兰眼睛凝视着他,“我没想到唐小姐发现得这么晚。”
“你是怎么躲开医院监控的?”
“有心,自然能躲开,我在医院工作多年,躲开监控也是轻而易举。”
“你想引起相思注意,恐怕是和这份报纸有关吧?”听着周兰的答案,慕以辰眯着他那如鹰的眸子。
周兰点头,“看样子,你势必要知道了。不过也没关系,你迟迟不让我见陆相思,不就怕她受到伤害吗?其实,我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个能把她受过的伤害彻底治愈的那味药!”
慕以辰一怔。
只见周兰缓缓揭开口罩,从窗外刮来一阵风,吹来了一片花瓣,落在周兰的脸上。
慕以辰的眼有沉着到惊讶最后恢复如常,只用了短短的几秒。
可是,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是停不下来了。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似是被熏烤过,泛着红,画着黑,脸颊到鼻翼的表皮是心生的粉色,却沾在了一起,而脸上接连几条刀疤,从眼下一直划到下颚!
这张脸……实在是……
慕以辰甚至想不到任何的形容词去形容他看见的那样。
他的目光开始有异样。
周兰只是把面罩解下几秒钟而已,后又挂了回去,就像是适应了黑暗,她用一副面罩,确保了自己的安全感。
“怎么样,很诧异吧?”
慕以辰同时也注意到,周兰的嘴唇已经干裂到出血了,牙齿也是熏黄,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女人。
他并不知道说什么。
周兰继续说,“像我这样的人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丑陋不堪,就连家人我都愧于让他们见到的我的样貌。只是,如果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所以,你和十几年前那场大火有关?”甚至,和陆相思有着某种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