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范质待在中书省官房没有回家,打发小吏出城到潘楼帮带了一盒午膳,就坐在官房公案后,一边翻阅奏章,一边匆匆几笔附上政事处理意见,让小吏送走用印递送进宫。
“这会儿可批阅了不少,怎么还不拿走?没听到么?”眼见小吏在面前欲言又止,范质手里还拿着筷子扒着小碗里的粟米饭,含煳不清地问。
“范老公相!卑职刚出城一趟,听到一些风声,不知当说不当说。”小吏东张西望几眼,转身又到门外朝外看了看,回身顺手带上门,缓步走了回来。
范质顿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道:“有何事!小声点说!”
“卑职出城后,先是在潘楼南面的小酒肆用膳,听到邻桌食客们议论,说符皇后在滑州失踪是张永德和李重进密谋所为,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小吏有些八卦,继续眉飞色舞地小声解释着,渐渐就见范质的脸色黑了下来,这才急忙住口。
“出去!”范质冷哼了一声,打发小吏走了,急急吃完午膳再也待不住,赶去枢密院找王朴,结果人不在,又去侍卫司,却只有高怀德在当值,只好焦燥不安地回中书省。
这一圈转下来再走进官房,不少人外出用餐后又回官房了,范质进自己的公房书案后坐下,突然发现面前正中摆放着一折奏章,拿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赵匡胤参劾张永德和李重进阴谋挟持符皇后,却换个假的送进京,并列举了二人各有二十几条罪状,请出兵讨逆,迎回真的符皇后。
范质一看大惊失色,惊惶失措地起身正要出去,却见王溥和魏仁浦一前一后进来,慌忙问道:“二位可听说了?都看看这份奏章,实在荒涎不经,可要不要递进宫去?”
“先不要递进去,等文伯来了,问问他的意见,看怎么说吧?”魏仁浦沉吟片刻,又道:“若我所料不差,只怕这几天就要出事!”
范质讶然道:“不会吧!他虽有内应,可韩通在宫内整顿,只要过了今天,内殿直被清洗一遍,拔除了那些暗钉,又没我等诏书,他还怎么调兵?”
王溥道:“范相难道忘了梁门失火的事?武夫们有威望,调兵哪里还需要诏书?章元贞还只是做做样子,这位要是来这么一手,我等都无法在此安坐了!”
正说着,王朴进来了,只站在门口朝里看了一眼,淡淡道:“诸位小心一点,尤其上朝或下值回家的路上,别被人利刃加项逼着拟诏。某下午回家一趟,带些用具来住在枢密院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这这……真有这么严重?”范质一脸震惊,但王朴已经转身匆匆走了,魏仁浦和王溥相顾无言。
砰!范质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脸色铁青道:“老夫也回家一趟,带上被服去宏文馆住下,看看谁敢这么大逆不道,连国朝典藏之地也敢进兵!”
“甚好!我等同往!”魏、王两人也起身齐道。
于是,这天中午的左掖门外发生了奇怪的一幕,中下级官员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进左掖门上值,而高官重臣都意识到不妙,一个个熘出皇城回家。有的回去就不再来了,偌大的中书省,竟只有三位相公坦然回公房。
同时,早在头一天傍晚就有人在城内各处繁华热地带散布谣言,而早已得到消息的封干厚,这天中午的浚仪桥头汴楼后堂上召集下属议事。这次与会的人并不多,越是大事,最初知道的人越少,反而越安全。
“大家说说看,会是什么时候?”封干厚眨着三角眼,面露胸有成竹地微笑,他那眼神让人看着阴鸷反感,但其实是这么个长相,为人做事倒不算险诈。
李处耘坐在一侧,闻言点头道:“听说昨晚宫内出了点事,今天一早韩太尉就进宫整军了,内殿直恐怕靠不住。这样想来,十有**就在今晚,如此……有两个时间段合适。一是子夜,因为有月亮便于军队大规模调动,但这也是相对的;二是凌晨天将拂晓,月亮落山之后,这时间最有可能!”
“有道理!可是在我们已知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也知道,夺门会非常有难度,那他们会怎么做?”封干厚并不急着说出行动方案,而是循循善诱地提问。
李处耘很有把握地说:“旧曹门!就算那是侍卫司的兵力驻守,可也难保证其中有没有他的人,那种时候,哪怕是一两百人,也可能造成局面失控。”
“五万大军呐!确实不好办呢!”封干厚苦笑着,又道:“不过于我们来说,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立于不败之地,你们知道吗?”
罗彦环接过话题道:“通知主母率家眷迁出内城,去汴河水门外,那一块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会有问题。”
“嗯!不错!等傍晚黄昏时乘船从汴河搬过去,让军情司在暗中监视护卫,晚上再秘密走汴河调一个军去护卫。”封干厚眨眨眼,又笑道:“其实,王朴另有准备了,我们到时驻守侍卫司大营以及梁门,最多可推进到西角楼下,然后见机行事,给赵匡胤一点机会,如果吃不到甜头,他会跑的!”
李处耘看了罗彦环、赵彦徽、张光翰三个对视一眼,见他似乎猜不出王朴的准备是什么,便疑惑道:“听说是有杨廷璋屯在汴口,可那太远了,需要整整一天,不足为恃啊!滑州义成节度宋延渥,这个人很不可靠,某实在想不出,京城附近还有什么外援。”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外援我们不管,当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