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准备了礼物,章钺回家沐浴更衣,换上一身黑色细麻薄布圆领常服,头戴短翅硬脚纱罗幞头,陪着家里女人们说了一会儿闲话,见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便带上陈嘉等十名亲兵,乘马车前往晋王府。
老远便望见王府中门大开,门前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王府典客在旁边张罗相迎。离得还有点远,章钺便先下了马车,让亲兵在附近找个酒楼喝酒等着,只带了陈嘉提着两大包礼物步行过去。
原本还说是简办,但晋王郭荣这样的身份地位,想简单也简单不了,而且他的元配刘氏和三个儿子失于乾佑之乱,现在这个是第四子,而且岳父家也是地位尊崇,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在京官员们也都闻风而来。
王府典客之前见过章钺,收下礼单和礼物后,便派王府侍卫引他到中庭客堂,这时堂上已是灯火照如白昼,人满为患。但这个席位排的很有意思,从正门到里侧屏风前主位下,是一条丈多宽的空道,客人在两边分案而坐,依层次各排了三列。
靠近上首和前排的都是高官,但来客大多没穿官服。章钺这样的身份,居然排到了右侧三排末席角落处,可见一个都使在东京并不算什么,能成为晋王府坐上宾已是莫大的荣耀。
因为是家宴,也不算很隆重,还没正式开始,有的人进进出出,有的三五成群挤到一起,喝茶吃果点闲聊。整个大堂上人太多,同时说话像是煮粥一样,哇里哇啦吵个不停。
章钺到自己席位上坐下,陈嘉是随从,只能在后站着,有不少看起来是武官的,都随侍了一两名亲卫。章钺目光大堂上扫来扫去,终于看到几名熟悉的身影,李重进和张永德都在,何继筠没见着,他是内殿直都知,自然是来不了。
不一会儿,几名老者进了大堂,在上首前排坐下,右侧最前面是一名三十余岁,蓄着短须的年轻武官,他旁边坐着符彦琳,这应该都是符家人,是郭荣的亲属,也是下属。
客人渐渐到齐,郭荣也终于出场,全场客人起身道贺,王府司仪官进来宣布吉时已到,然后开始致辞,完毕后宴会开始。早已等在外面的奴仆,从后面两边侧门鱼贯而入,摆设餐具,上齐果品和膳食酒菜。
祝酒道贺,郭荣与客人同饮,三盏之后,他起身离去了。以他的身份在这儿,客人们小心冀冀害怕失礼,都没法尽兴。果然他一走,大堂上又开始煮粥了,章钺感觉很是无趣,不过肚皮自然得先填饱了,便埋头自斟自饮,大吃大喝。
这一喝酒,忽然发觉这是黄酒,味道很熟悉,拿起白瓷大圆肚细颈酒壶一看,上面贴着红纸商标,图微是一颗红色五角星,星中有五个字:红星干黄酒!
章钺大为满意,这就是他鼓捣出的品牌干黄酒,产自延州,那可是革命圣地,叫红星正好,章钺心中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本来想叫圣红,但感觉会被文人质疑,就不敢用圣字。这批酒估计是沙翁带回东京的,却没想到进了王府,这下想不大卖都难了。
章钺正狼吞虎咽,忽听叮咚一声悦耳乐声响起,堂上安静了下来。七八名男女乐工手持琵琶、弦琴、萧笛等乐器,躬身迈着小碎步鱼贯而入,在堂上靠边地毯上跪坐了,互相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便自顾自调试音色。
如珠落玉盘般的快节凑成串音符声响起,四周围坐的客人都看向场中。调试渐渐停下,在领头者一声令下,乐曲响起,后面侧门处列队出来一大群歌舞伎,都穿着一样的白衣裙,开始伴着音乐节凑蹁蹁起舞。
“靠!这么难看!”章钺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舞,长长的白色衣袖甩动,倒是有几分飘逸灵动,只是舞伎们的身姿看起来一板一眼显得有点僵硬。
不过领舞的那名女子以薄纱巾遮面,显然要熟练得多,步伐轻快,身姿转动之间,如凌波飞渡般飘渺,修长的双臂舒展,水袖飞舞飘扬,如水双眸带着柔和恬淡的笑意。
“咦?”章钺一阵惊讶,那女子正是符彦琳的女儿,之前已见过两次,这时就认了出来。
章钺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女子心有所感,边舞动着边向这边飞快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敛去。随着队列跳跃舞动,转到右侧边角处,她又看过来,大概确定了章钺的身份,双眉一挑转过头去,之后就不理会了。
一曲完毕,舞伎和乐工相继退去,客人们开始随意,起身离席,举盏互相敬酒。章钺认识相熟的人不多,坐着懒得动。忽然一只大手拍在肩上,章钺回头一看,竟然是向训。
“星民兄什么时候调回东京了?我竟然不知道。”章钺站起身,讶然问道。
“哈哈……前不久,先干一杯如何?”向训笑眯眯道。
“好!愚弟先干为敬!”章钺举杯爽快地一口喝了,并亮杯以待。
向训跟着一口喝了,见章钺拿起酒壶便劝阻道:“不要再上酒了,晋王殿下在后面偏厅,让我来带你去呢!”
“哦……敢不从命!”章钺正待得无聊,让陈嘉坐等,放下酒盏欣然前往。
两人从席间空地绕过,直往大堂后侧门,引得堂上客人一阵侧目,纷纷打招呼。向训脚步不停,一一拱手回礼。倒让章钺免了许多尴尬,不由暗赞,向训为内客省使,倒十分称职。
出了侧门是后宅庭院,从长廊向东到了一间偏厅,便见郭荣正和几人叙话,在座就有符彦琳和那名符家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