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柳一耸。咦,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认为千柳没错吗?将将自己从他身上爬起来时见他没什么反应,难道他没看见是她欺辱了他一晚上?
此番如此对待师父,估计这心里最不好受的就是千柳了。谁让千柳心地善良又为人正直,千柳实在是觉得对不住师父得很,她居然敢对师父做出这般犯上作乱的事来,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但转念一想,豹子胆千柳不记得有吃过,酒却是喝了些。估计是酒胆。
眼下,见师父他老人家淡然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千柳这个做徒弟的也万万不会笨到往刀口上撞。
于是千柳心里来回辗转了好一阵,才道:“师父昨夜定是被鬼压身了,才会是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徒儿惶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话一说完,千柳差点就抽了。每每一面对师父,千柳就十分不会说话,此次说师父狼狈不堪,千柳真是嫌自个活得太长了。
哪知千濯香沉吟了下,却缓缓笑道:“我的小柳儿明明是小神仙,何时变成鬼了?”
“啊?……师父,徒儿不想英年早逝!”
千柳与师父面对面。
只不过,千濯香坐着千柳跪着,千濯香看天千柳看地。
千濯香问:“小柳儿可是全忘干净了?”
千柳跪了好一阵,腿都酸麻了,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师父,却不料师父正低着眼帘看千柳。吓得千柳嗳,赶紧低下头来,嗫喏道:“徒儿不敢。”
“那小柳儿还记得些什么?”
千柳料想,如今自己做了这番丑事,师父已是脸上无光,自然是万万不想让人知道的。千柳也万万不想被师父发怒给一掌劈折了,在心里权衡了下,遂道:“师父莫要担心,徒儿正打算全忘干净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到。”
师父声音突然变得阴沉下来,重复念道:“正打算忘干净了?那昨夜还记得多少?”
千柳身体一抖,随即瑟瑟发抖。千柳当然记得,千柳记得偷喝了墨雷的酒,后来就躺在柳林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就这副样子了。眼下师父好恐怖,莫不是想要在这里劈折了自己?
千柳带着哭腔乞求师父:“师父您放宽了心,我是真的真的不会再记得!徒儿自知罪孽深重,师父想如何责罚都行!”
想想,整整七万年来,她在昆仑山与众师兄切磋互掐时虽蛮横霸道了些,但在师父面前却一直是乖顺得很,偶尔犯些错也都是一些小错,师父得过且过就不跟她计较了。可眼下,自己竟胡乱压了师父一夜,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让自己给做了,真真是跳几次东海西海都洗不净她的冤孽啊。
千柳也觉得十分委屈,昨夜压着师父还什么感觉都没有,死不瞑目……恨就恨在墨雷那两坛酒上。
千柳眨眼挤出一滴眼泪来,凄零地瞟了瞟师父一身上下松散凌乱的衣裳,嗳喂,娇艳艳的惨遭蹂躏的海棠喂。
千濯香长长吐了口气,却挑挑眉忽然变换了语气,戏谑道:“小柳儿那眼泪挤得可辛苦?”
千柳愣了愣,抬手拭了拭眼角,道:“师父,徒儿是到了伤心处。”其实是有点辛苦来着眼下千柳心里只顾着哆嗦,哪还有心情哭啊。
“伤心处?”
千柳抹了一把鼻涕,道:“师父,徒儿以下犯上欺辱师父死不足惜,只是徒儿伴了师父七万余年,此间师徒情深非一言两语能够道清。一直以来师父待千柳恩重如山,千柳能有今天也全靠师父的恩德兼施。徒儿是师父捡来的,徒儿没有父君母上,一直跟着师父,早已将师父当做徒儿的再生父母了,若师父将徒儿一掌给拍没了,徒儿没有怨念,唯独只怕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啊!”
大抵是千柳太入戏了,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千柳自己都觉得有些悲从中来的意味。怎知眼眶就真的润了。
千濯香顿了顿,声音柔软了些许,道:“小柳儿起来吧。”
千柳喉里酸酸的,置气道:“师父若不原谅徒儿,徒儿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哪知千濯香不发一语,直接上前,一手撂住千柳的胳膊,一下就将千柳给拉起来了。那气势,却是容不得千柳有丝毫抗拒。
千柳愣愣地抬头望他。
他清晰的轮廓背着晨光,眉眼柔润中透着坚毅,鼻梁和薄唇如雕刻一般镶嵌在脸上。几丝被吹乱的头发在身后扬起,像是沾染了晶莹的晨露一般,有些晃眼。
千濯香伸手擦去了千柳眼角的泪痕,抿着唇半晌,道:“小柳儿莫要真的哭。”
师父从未离千柳如此近过。
千柳一时慌乱无措,竟伸手推了他。
千濯香离了千柳几步,眉头微皱。看得千柳差点就想将自个那双贱手给宰了。
千柳惊慌道:“师、师父,徒儿、徒儿惶恐得很。”
千濯香愣了下,随即轻笑:“还是昨夜醉了的模样可爱些。”
千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莫不是师父觉得被徒儿压着很爽?”
……近来千柳委实十分不会说话。
千濯香一怔,随即眉眼舒展开来。他只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句:“酒醒了,却不记得痴醉时的光景,全忘了。”
千柳不太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可能是话里玄机太深,不是千柳这个小徒弟能揣测得到的。
只是将将要离开柳林时,师父叫住了千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