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决定去魏国公府致谢,而今已过了初春,春意更加盎然起来,已是开满了新枝的老树,为这京师增添了一抹绿色。
京师依旧是人影接踵,叶春秋则是坐着仙鹤车抵达了魏国公府,便给魏国公府的门子送上了名帖。
这魏国公徐甫乃是徐达长子徐祖辉之后,徐家的权势在文皇帝时极大,即便是现在,也属于是天下最顶尖的豪门,甚至比藩王也不遑多让。
叶春秋这个新晋国公,看上去似乎与他们爵位相同,实际上却还是差了几个档次,天下六个国公,徐家一人占了两个,一个魏国公,一个定国公,百年的经营,影响力极大。
也正因为如此,几乎天下的大事,都有徐家的一份,太祖开国的时候,徐达也因为功勋卓著,为徐家攒下了这份家底。文皇帝靖难的时候,徐家既有人支持建文,也有人随着文皇帝靖难,土木堡之变时,徐家的子弟与国同休,北京保卫战时,徐家亦有子弟在北京与瓦剌人决一死战。
徐家几任的魏国公,历来守备南京,不过魏国公是极为聪明的人,他虽是在南京守备,却将家眷统统放在了京师,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谨慎,使得宫中对于徐家,才历来信任有加吧。
出来迎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春秋的老熟人徐鹏举,徐鹏举现在已是金吾卫指挥同知,二十出头,就已算是亲军中的高级武官了,今日他没有当值,作为魏国公的嫡孙,他便是这北京徐家的主人。
想起过往,二人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好在这徐鹏举从前吃过教训,再不敢在叶春秋的跟前‘装逼’了,人总是会长大的嘛,何况从前他面对的是一个秀才,而后是一个新科的状元,可是现在所面对的,却是一个与他祖辈平级的国公,所以他语气很轻柔,不至于似从前那样动辄嚎叫。
进入了正堂,大家分了宾主而坐,叶春秋便先是致谢。
徐鹏举便道:“噢,此事是那刘公公出的面,我呢,只是代为传了个话,叫人快马送了书信去问了大父,大父回信,说区区一些土地,算不得什么,既然陛下有心,刘公公肯从中撮合,何况也久闻镇国公的大名,还说从前与镇国公有过几面之缘,区区一些地,权但是见面礼吧。”
叶春秋被这魏国公的豪气所感染了,实际上,在南京的时候,他对那位魏国公并没有太多的好印象,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也绝不会将当时还只是小小的秀的他看在眼里,而现在,这区区的见面礼,就是后世半个镇的土地,这豪气,叶春秋也算是折服了。
叶春秋当然知道,这是人情,既然叶家封了公族,虽然距离魏国公甚远,可只要大明还在,叶家迟早会渐渐地渗透进大明王朝的方方面面,虽可能不如徐家,可是一份人情,叶家是欠定了。
叶春秋便道:“令祖父,我曾确实有幸谋面,今日得他恩惠,来日必涌泉相报。”
徐鹏举竟也没有客气,在这一点上,他就显得没有那么谦虚了,似乎觉得叶家将来报恩,是理所当然之事。
其实叶春秋和徐鹏举也没什么好打交道的,这种贵三代,即便是学了一些礼数,多半骨子里也是傲得很,叶春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只是起身的时候,却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留在了案牍上,道:“其实这一次来,除了致谢,就是有一封书信,烦请徐兄转达魏国公。”
说着,叶春秋便是告辞,徐鹏举收了信,亲自将他送去了中门,眼见叶春秋登车远去,不禁心里嘀咕。
书信?这是什么书信?多半里头又是无数的感谢之词吧!这家伙也真是的,说了这么多漂亮话也罢了,居然还嫌不够,又要传书致谢。
徐鹏举不是傻子,他心里想,大致是这位镇国公封爵不久,根基不牢,现在趁着徐家给他的恩惠,想和徐家好好地拉上关系。
毕竟……自己可是徐家啊,徐家可是真正的顶尖望族,而今的太后姓张,可是张家比起徐家,还是差得远了,那寿宁侯和建昌伯,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在徐家的面前放肆的。
想到这些,徐鹏举不禁自满起来,忍不住怡然自得地哼起了小调。
不过……在徐朋友看来,叶春秋的信虽是给祖父的,可是他作为徐家魏国公一系在京师的掌舵人,少不得要先查验一下这书信的。
而事实上,他还真是想看看,姓叶的信里写着什么。
其实他对叶春秋的印象不太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所以心里依旧对叶春秋带着几分不喜。
徐鹏举径自回到了书房,坐下后,便摘了信封上的封泥,用小剪刀撕开了信封,里头一封密密麻麻的信便到了他的面前。
徐鹏举轻轻皱起了眉,这苍劲的楷书带给他一种压迫的感觉,可是当他真正去看信的时候,脸色却微微有些变了。
这不是一封致谢的书信,因为书信之中,连表达谢意的一个词句都没有,而是叶春秋在和自己的大父很认真地商讨着一件事,只是这件事……却是徐鹏举万万想不到的。
徐鹏举越看下去,越是觉得触目惊心,等他全数看完,而后便呆呆地坐在了椅上。
他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不晓事理,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而是已经渐渐开始承担起家族中的责任。
他依旧皱着眉,将手搭在书案上,轻轻地打着拍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而后,他没有迟疑,立即将书信小心翼翼地封好,重新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