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廷和的话,叶春秋微微愕然。
好戏,什么好戏来着?
叶春秋便朝杨廷和行礼道:“那么,下官先告辞。”
“去吧。”从书架上寻到了他所要的公文,杨廷和便将公文放在茶几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春秋一眼。
叶春秋带着疑惑来到了暖阁,终于明白什么好戏了。
此时此刻,焦芳正拜倒在暖阁之外,满脸沮丧。
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默然地跪在白汉玉阶上纹丝不动。
叶春秋自焦芳的身侧走过,焦芳才抬眸看了叶春秋一眼,叶春秋也回眸看他,见他面色青白,连眼眸也是暗淡无光,犹如死了一般。
叶春秋匆匆地进入了暖阁,只见朱厚照难得地手持着笔,正在奋笔疾书。
朱厚照听到了动静,抬头见叶春秋来了,便道:“那焦芳还在外头吗?”
叶春秋作揖道:“还跪在外头。”
朱厚照搁笔,脸色很冷:“他还想要乞归致仕,真是可笑,河南的科举弊案已经有了眉目,何况不止如此,他还牵涉到了许多的事,到了如今,就想一个乞归致仕,一了百了吗?呵……”
朱厚照深恨焦芳,又烦躁地道:“来,叫他进来吧。”
有宦官去传唤,不多时,焦芳便巍颤颤地进来,老泪纵横地道:“老臣……”
“不能致仕!”朱厚照厉声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胡搅蛮缠了,你是内阁学士,就算要乞归,那也先把这里的事交代了再走。”
焦芳忙是道:“老臣……”
朱厚照撇撇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事,你这些年,有多少贪赃枉法之事,要不要朕数落给你听?事到如今,你倒是想说走就走。回去待罪吧,朕现在不处置你,等三司那儿案情定巚再行定夺。”
“是,老臣……告辞。”焦芳叹了口气,拜了拜,方才起身,转身便离开。
叶春秋觉得很奇怪,这焦芳虽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可是细细一看,却又发现他有一种从容不迫。
事到如今,他已到了死地,按理来说,到了如今这个境地,本该惶恐不安,可是焦芳的神态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叶春秋却又说不上来。
叶春秋默默地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若不是杨廷和出手,自己和焦芳乃是死敌,叶春秋势必会出手,只不过,叶春秋至多也只是逼退焦芳罢了,而似杨廷和这样的不择手段,叶春秋却是做不出来。
此时焦芳是墙倒众人推,于公于私,叶春秋也不可能为他求情,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
此时,朱厚照似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忙道:“老三,焦芳现在还未走远吧,你去给他传个话,告诉他,安心戴罪,朕会给他留一条血脉,其他的……”
朱厚照终究还是心软的。
留他一条血脉,意思是接下来焦芳将是灭族之罪,也正因为如此,留一条血脉,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恩典。
叶春秋点点头,出了暖阁,见焦芳才刚刚下了玉阶,叶春秋道:“焦公且慢。”
焦芳扶着玉栏驻足,回眸看了叶春秋一眼,叶春秋徐徐下阶,将朱厚照的话向他说了。
这一次,叶春秋留了心,总想看看这位焦公会是什么反应。
焦芳听罢,依然面如死灰,却是朝暖阁方向拜倒,道:“陛下恩情,老臣难报万一。”
等他巍巍颤颤地站起来,他看着叶春秋,挤出了几分笑容:“这几日,老夫夜不能寐,总是想到那一日在保和殿中,叶侍学说的话。”
叶春秋朝他作揖道:“不知焦公想到的是哪一句话?”
焦芳看着叶春秋,身子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幽幽地道:“叶侍学对老朽说:焦公,你输了。”
说罢,他突然笑了,叹了口气,道:“是啊,老夫少年得志,从未输过,可是这一次却摔了个大跟头,老夫更是万万料不到,成也萧何败萧何,其实真正输的,并不是那一日涉及大同的廷议之争。”他目光幽幽,似是看着破空,继续道:“老夫万万料不到的是,竟是输在了这棋上,叶侍学,这下棋之事,是你鼓捣出来的吧,呵呵……拿捏得很准,也够狠辣,连老夫都忍不住佩服你了。”
下棋……确实是阴毒的招数,偏偏这却是杨廷和的手段。
可是在焦芳心里,这样背后搞自己的人,除了叶春秋,还能有谁?他是从来没有将一个东阁学士放在眼里的。
杨廷和在宫中,一直是隐形透明的存在,谁会想到,真正背后捅了焦芳一刀子的人,会是那个泯然于众人的杨廷和呢?
叶春秋抿了抿嘴,却是没有说话。
焦芳怎样想,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已到了绝地。
“告辞。”叶春秋拱拱手,要回暖阁去。
“且等一等。”焦芳居然态度平和。
叶春秋只好站定:“不知焦公还有什么交代?”
“交代不敢当,老夫已是待罪之臣,将死之人而已,而如今叶侍学却是如日中天,大展宏图,实在可喜可贺。”
叶春秋自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闲聊什么,便道:“若是焦公只是说这些,恕下官……”
焦芳目中突然掠过了一丝怨毒:“那句话,一直印在老夫的脑海里,其实……老夫只想告诉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叶春秋见他面色有些扭曲,焦芳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然,此人曾经因为被官场排挤,甚至扬言谁看不起自己,要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