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夜色,掩盖了钱谦脸上的不安之色,而他依旧站在原地,扯了扯唇角,笑道:“春秋,你近前来。”
二人相距十几丈,叶春秋的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却不知什么缘故,他所带来的数十个新军随扈,竟也都在左近。这数十人,本该在午门,可在夜里的时候,太后下了懿旨请他们进来。
二人的面色,都故意装作是轻松的样子,可是他们身后的侍卫,却都是不约而同地剑拔弩张。
叶春秋没有动,可他的脸色异常冰冷,目中流露出肃杀之色,只是在这幽森眼底的最深处,却突然涌出了一股悲凉,此时,他道:“钱大哥不是要觐见太后吗?请吧。”
钱谦显得很犹豫,左右张望了一眼,心里疑虑重重,终究,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某些决定,道:“春秋,你早就防备着我了,是不是?”
叶春秋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深深地凝视着他。
遥想当初,从自己还只是一个小秀才开始,他便认识了钱谦,二人也曾经是过命的交情,说是兄弟,也一点都不过份,可是……
叶春秋依旧深深地看着钱谦,似乎想着看清钱谦此时是何种表情,口里则道:“是啊,从我寄书信给你的时候,我就怀疑上你了,你口口声声说是谷大用从中作梗,使太后没有发出懿旨,命我入关,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骗了我。”
钱谦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你和谷大用……”
不等钱谦说下去,叶春秋便摇着头道:“你一定没想到,其实在更早以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还记得太子中毒的时候吗?”
钱谦此时不再做声了,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苦涩一笑,继续道:“太子殿下突然中毒,能下毒的人,其实只有宫里的人,可到底是谁呢?起初,我一直怀疑是谷大用或者是张永,可等到张永畏罪自杀时,我还以为这个人可能就真的是张永。是张永勾结了杨廷和,想要借此机会毒死太子,以此嫁祸给叶家。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却还是觉得不对。这个动机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越想就越觉得动机不明,若是想要对付我,即便是毒死了我的父亲,或者是毒了太子,可是我还好好活着啊……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于是我事后想了想,为什么这个人是张永,等发现张永一死,你成了禁卫都督后,我才猛然醒悟了。”
“这其实并不难想明白,张永若是死了,最大的受益人,一定就是你,陛下能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张永乃是陛下身边的伴伴,是最亲近的人,若是连这样的人都不可信,陛下还会相信谁?这世上,就再没有几个人可以相信了,可是钱大哥,你却是例外,陛下每次微服出巡,都会带上你,可见他对你是极为放心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取得了陛下如此的信任的,可是……我只知道,其实当初下毒的人,表面上是针对叶家,甚至可能是针对太子的阴谋,可事实上,却根本就是针对张永,因为有人想要张永死,只有张永死了,你钱大哥才能真正得到高位,这一点,钱大哥无法否认吧?”
叶春秋感觉说这些话到的时候,有种无形的疲累感,可是有些话,他还想道个明白,于是继续道:“只是,我虽然想到了这一层,我却没有说,因为我实在不敢去怀疑,和我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会是这样的人,我虽有疑窦,却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错了,或许只是那张永真的吃了猪油蒙了心,也是未必的,毕竟这世上,总会有蠢人……”
“可是,当李东阳告诉我,有人要向太后逼宫的时候,我才真正地警惕起来。”
“杨一清不蠢,朱厚熜也绝不是一个蠢货,他们两个人,恰恰是最聪明的人,他们如此聪明,怎么会铤而走险,做这样的事?除非他们有极大的把握,可他们又拿什么把握呢?靠一群读书人?还是靠一群士绅?哈……秀才谋反,三年不成,靠着这些人来逼宫,只要太后娘娘稍有主见,一声令下,便可命人将他们统统杀个干净,很多事,光用嘴皮子,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只有刀剑,才最有效。”
“那么至关的是,谁才是他们的刀剑?”
叶春秋在这里,叹了口气,遥遥地看着钱谦,他一脸失望地接着道:“我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因为只有你,才掌管了宫中的防禁,所以你们没有先动刀兵,是因为大动干戈是你们最后的手段,朱厚熜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克继大统,而不是靠夺门,靠篡位,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方才演出了昨日的戏码。便是希望用和平手段,逼迫太后就范,若真等到了实在万不得以的时候,方才肯冒天下之大不讳。”
“你知道吗?钱大哥,我为了确认此事,我在青龙的时候,修了两封书信,一封书信修给了你,希望你能够劝说太后,使她下懿旨令我入关。同时我还修了一封书信给谷大用!”
钱谦愣住了,在夜空下,他的脸色越加的阴沉。
“你以为,我没有拿到太后的懿旨吗?”叶春秋大笑,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份黄帛,道:“这……就是一份太后的密旨,只是可惜,这本该是你帮我请来的懿旨,却偏偏是谷大用帮我求来的,可是你的书信里,说的是什么?你说的却是谷大用从中作梗,哈,谷大用若是从中作梗,那么他为何要为我求这道密旨?至于谷大用那些劝说太后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