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费易这话听起来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味,可他却是道出了重点……
李东阳的底蕴就摆在那里,的确不是费宏可以比拟的,你又怎么跟李东阳斗?
费宏眯着眼,看着费易,却是淡淡地道:“你不会明白,生员们反商,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急,有的是缓,李公走到这一步,他所吸引的,乃是急反派。看着吧,接下来,王华的所有施政,李公都会极力反对;可是人是不同的,有的人认为未必就要将这商贾一反到底,也就是说,他们需要有一个人在朝堂上,为生员们争夺他们的地位和利益,却也认同于国家不可无商贾,总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将赵志静,王康,刘申这几人,傍晚时请来,老夫有事要和他们相商。”
赵志静是吏部郎中,乃是费宏的女婿,王康是礼部员外郎,乃是费宏的门生,刘申则是当初与费宏都在翰林院,既是同僚,也是密友,而今乃是工部侍郎。
这三人,都是费宏心腹中的心腹,许多门生故吏,费宏都是靠他们联络的。
现在费宏摔得太惨,想要重整旗鼓,就必须得想一个应对之法,而在这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告诉他们,自己依旧还会留任,甚至得到了宫中和内阁的支持,乌纱帽只要还在。
如此,这些在公推之后,一片哀嚎的门生故吏就会放心,因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知道费公会能挡就挡,会竭尽全力保住他们的地位,只要人心齐了,就可以重整旗鼓。
恰在这时,外头有人匆匆来道:“费公,外头有几个商贾求见。”
“商贾?是什么人?”费宏先是一怔,而后显得犹豫起来:“不见,老夫要避这个嫌。”
这人道:“说是商贾,其实也不是,不过他们在镇国府倒是做了大买卖,可又是有功名的人,他们说,他们知道费公未必肯见他们,不过有一些小小意思,还请费公笑纳。”
这人说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票子。
费宏又是愣了一下,叫费易接过,拿近来一看,竟是一沓镇国府钱庄的本票。
费宏顿时大惊失色,这些都是镇国府所印的本票,号称胜远国宝钞,和大明宝钞不同的是,这钞票信用极好,无论任何时候都可以随时兑换,因此很受商贾们的喜爱,这……
一张张百两钱钞的本票,看起来应该有十万两。
费宏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贿赂老夫吗?”
这人迟疑了一下,道:“他们说这是资费,是襄助费公下一次公推之用的,他们倾慕费公已久,说王公有太白社,费公难道就不能有新社吗?”
费宏恍然大悟,他一下子明白了,脸上显得阴晴不定,半响后,他竟是将这些钱钞搁到了一边,道:“去告诉他们,过几日,等老夫忙完了,自然请他们来一叙。”
打发走了门子,他看着费易道:“老夫现在算是一切都明白了,叶春秋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想要借老夫之手,彻底架起李公,老夫还是反商的,可是背后却也有一些商贾舍得支持,所以虽然反商,却不是绝禁商贾,所支持的,却是士商,有了财源,有了足够的支持,有了乌纱帽,再有足够的人脉,便能将反商的生员挖出一部分来,自立门户,或许现在,老夫远远不是李公的对手,甚至依然声名狼藉,可是只要慢慢经营,假以时日,底蕴自然而然也会丰满起来,到了按时,就不必害怕李公了。”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费宏很明白,自己被叶春秋当了枪使,可这又如何呢?无非是相互利用罢了,叶春秋可以接受自己,可却是接受不了更加野心勃勃的李东阳,而他要重整旗鼓,就需要得到叶春秋的支持。
现在自己既然决定了不会放弃,那么要做的,是东山再起。
………………
叶家这儿,已是无数人开始登门了,此次大胜,太白诗社已在各地进行了庆祝,很是热闹了一番,与此同时,许多人纷纷求告上门,纷纷前来恭喜。
叶春秋对此,都是来者不拒,据他所知,现在镇国府那儿,商贾们已经乐疯了,与此同时,在太白诗社内部,一份新的商法正在起草,所为的,便是借助王华进行改革。
次日一早,王华入宫见驾,他对天子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言足国用,必先富民,而富民所需,无非有二,其一,乃是发掘金银为民所用,其二,便是务农,粮食出产越多,则百姓富足。历来商贾,都被人称作是‘游民冗食’之流,天下人都认为,他们不仅不事生产,生活还过于奢靡,可是臣以为不然。欲物之不屈,则莫若省征发以厚农而资商,欲民而不困,则莫若轻关市以厚商而利农。老臣以为,与其绝禁商贾,倒莫若于保护商贾,同时,引导商贾为朝廷所用,臣今蒙陛下不弃,托付首辅之位,今愿改征商税,订立商法,以富天下。”
这话的本质在于两个,前者是征税,后者是定法。
其实朝廷几乎没有什么专门针对商贾的赋税,可即便如此,商人依然有税。
问题在哪里呢?
商贾们需要过州过县,甚至是带着货物抵达渡口,或者是穿越关卡,都是需要交税的,而且这些税还不少,可是这些税,朝廷得到了好处了吗?
没有。
至今没有。
所得的税,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这一方面,是地方的税赋,另一方面,是因为层层的克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