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平常的老百姓,自然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杨廷和那话里的意味。
叶春秋依旧静静地站在张太后的身边,可是心里不禁冷笑,杨廷和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
张太后自是对杨廷和的这些话感到不悦的,于是面带冷色,淡淡地道:“噢,哀家知道了,此事,从长再议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继续找寻陛下,一切,都等陛下有了音讯再说。”
张太后此话一出,杨廷和便明白了,张太后这是在推延,说白了,张太后的心还是向着叶春秋的。
杨廷和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生气,只是含笑道:“是,其实谢公、王公的意思,臣也是极力赞成的。”
显然,杨廷和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之人,既然张太后如此说了,继续纠缠,只会惹怒张太后,他只是点到即止,话锋一转,又表示了对太子殿下的绝对支持,这令张太后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
虽然在这里的对话,中间有点小插曲,但是张太后对杨廷和的最后得话还算是满意的,像是长松了一口气一样,内阁这边态度一致,而叶春秋这边的支持使自己再无后顾之忧,便抚额道:“既如此,大家多日赶路已是劳累,你们都去好生歇着吧,哀家也是乏了。”
于是众人又向太后行了礼,便告退,叶春秋亦是随着王华、谢迁二人出来,那杨廷和朝三人一笑,作揖道:“天色不早,诸公且歇了,杨某先告辞。”
等他走了,谢迁和王华皆是负手而立,却不急着回自己的帐子,二人同时看向叶春秋。
叶春秋这才来得及向两位尊长打招呼:“春秋见过……”
谢迁性子急,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怎么,你自出了关,倒是愈发像个小蛮子了,哈哈,人清瘦了一些,倒是看起来很精神。”
叶春秋忙道:“让谢公见笑了。”
王华却是皱着眉道:“春秋,方才杨学士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太后娘娘是心知肚明的。”
叶春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倒是无妨的。”
谢迁和王华倒是对于叶春秋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难道叶春秋不知道杨廷和从一开始就反对南人牧马?方才叶春秋还听不明白杨廷和那话就是针对他的?还是说,叶春秋实在太沉得住气了?
见谢迁和王华诧异地看着自己,叶春秋脸色如常,徐徐道:“杨公说这些,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会肯呢?以杨公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否定南人牧马,就等于是否定镇国府,如今还没找寻到陛下的踪迹,太子虽是监国,却是年幼,就怕会有人心怀不轨,太后娘娘正是六神无主之时,要依仗着镇国府的地方还多着呢,怎么可能罢黜南人牧马之政?杨公是心如明镜,知道在这个时候是绝不可能改弦更张的,不过,他为何要屡屡提及?”
王华和谢迁脸色变了,皆是凝重了起来。
王华忍不住道:“春秋的意思是,杨公别有所图?难道是……”
还不等王华说下去,叶春秋便打断道:“泰山大人和谢公现在该是想到了,说到底,其实他的这些话并不是想说给太后娘娘听的,而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南人牧马,确实令不少人遭受了损失,正因为如此,朝野内外,不少人心里对这颇有怨言,而杨廷和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他屡屡上言,其实就是投其所好,泰山大人,谢公,你想想看,这杨廷和的声誉,岂不是借此,就可水涨船高?从此之后,更不知会有多少人愿意攀附在他的门下,隐隐之间,他岂不是成了清流领袖,大学士?他资历虽浅,却可以仗着这份清直,获得巨大的名望,得到无数的党羽,如此一来,内阁之中,这资历最浅的大学士,迟早定必会超越谢公和泰山大人啊。”
“在这大明朝廷,什么是最值钱?就是官声啊!有了官声,即便会被人打压,可迟早还是能一飞冲天,他党羽越多,宫中就必须更加借重他,否则将来要办什么事,其他人办不成,唯独他一声令下,却能令人心服口服的把事情办妥,这……岂不是就是权力?大学士即是宰辅,说穿了,便是宫中让人办事的,谁能办事,谁更加能维持天下的稳定,谁才能脱颖而出。杨廷和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想靠着抨击南人牧马,明则是打压镇国府,实则,却是为他自己谋利;镇国府毕竟已经大多搬迁到了关外,他就是想管也管不着,可在这朝中,真正受他威胁的,却还是泰山和谢公,这个人,心太大了,表面上看起来清直,实则却是野心勃勃,即便能入阁,他依旧还是不满足,等他将来成了宰辅,他还会想要更多的东西,所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春秋距离他太远了,镇国府早已独立于朝廷之外,他的卧榻之下,岂不正是泰山大人和谢公吗?谢公和泰山大人,此人不得不防啊。”
叶春秋说下这些话,又是露出微笑,长身作揖道:“两位亲长长途跋涉,想必已是乏了,且先去歇一歇,春秋告辞。”
叶春秋并没有继续逗留跟两位长辈多说,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这两位在官场上都是老手,自也是明白里面的厉害,叶春秋拱手,留下两个陷入深思的内阁大学士,便旋身而去。
谢迁和王华互相对视了一眼,其实以他们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不过,终究是那杨廷和的名声极好,每日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多少受他蛊惑,所以虽然与他政见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