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的心里也有一些忐忑,他眯着眼,用望远镜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的行进,而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数倍的敌人,最后高高地举起了手:“准备!”
“准备!”
一声令下,哨声响起,对面的鼓声已越来越近,这种行军的小鼓,此时被尖锐的哨声所淹没。
于是第一列的镇国新军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步枪对准了前方,每一个人纹丝不动,只有胸膛在起伏着,黑黝黝的枪口,在晨曦之下,显得格外的深邃。
米尼弹已经填入了弹仓,那击针也已拉上,每一个人的手抵在扳机上,这样的操练,他们已经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次,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数清了,他们平举着火铳,眼睛看向前方,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丁点的紧张。
好在他们的体质极好,所以握枪的手很稳,每一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都在屏息等待。
朱厚照腰间佩着他的天子剑,他的手心已经湿了,其实在来之前,他是兴奋和激动,可是现在,竟也有了一些紧张,他能感受到对方给自己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在他的印象里,两军交战来自于双方的爆发力,那漫天的喊杀,为首的勇士带着人冲入敌阵,可是现在,他突然感觉到,这一场战斗,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可即便如此,他居然产生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竟是有些森然,他猛地意识到,这样的作战更加的可怕。
而在此时,那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王汉忠不禁大笑起来:“阿方索总督来了,你们这些人都要完蛋了,哈哈……终于来了,快来救我,救我……”
王汉中歇斯底里地发出喊叫,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
“你们死定了,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等佛朗机人杀了来,或许学生可以给你们美言几句,否则,你们统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兴奋的王汉忠话语中带着威胁,他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阿方索总督需要自己的,他占领了天津,还需要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毕竟自己对这父母之邦最为熟悉,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加合适的为他提出建议了,现在……他们就在自己的眼前,这一次……
叶春秋压根没有理会王汉中的叫嚣,将他的话当做是耳边风,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对方的军队上。
对方已经靠近,越来越近了,叶春秋透过望远镜,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队列的轮廓,可以依稀看到许多张脸。
八百步……
这其实已经进入了杀伤的范围之内了,也就是说,如果现在镇国新军开枪,完全可以伤敌,而火绳枪射程只有步枪的三分之一,至多也就三百步能伤敌罢了。
不过叶春秋并不急,虽然第一次用上火枪作战,心里无疑是也有担忧的,可是他还是保持了冷静,而现在,他很清楚,此时显然还不是时候,所以他既带着丝丝的紧张,却依旧在耐心等待。
七百步。
对方越来越近,叶春秋甚至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面带愉快的脸庞,可是细细去看,又能从这些乘风破浪而来的妖兵脸上,看出这潜藏在背后的肃杀,这些人都是百战之兵。
叶春秋不敢大意。
他依然在等待,因为有效的射程是在五百步,火绳枪的有效射击范围则是在一百步左右,他完全有的是时间等待对方靠近。
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和紧张,倒像是生怕吓坏了猎物的猎手,不要急,一丁点都不要急,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
六百步。
朱厚照不由看着叶春秋,显得更为紧张。
叶春秋眯着眼,他没有说话,依然咬牙。
继续等待,也只有继续等待。
那十字架上的王汉忠此时发出大笑道:“马上就来了,你们是不知这佛朗机火枪兵的厉害,他们一齐射击,便是大象都可以射倒,你们知道大象吗?哈哈……满剌加国的象兵,只用了几炷香,就被他们打得丢盔弃甲,快放了我,放了我,你们就还有活着的机会,否则,阿方索总督是绝不会轻饶你们的……他们的火枪不会对你们这些人有半点的怜悯。”
五百步……
就在此时,叶春秋瞳孔一张,他看向王守仁,王守仁也同样在看着他,显然在征询他的意见,叶春秋毫不犹豫地点头。
王守仁即时道:“第一列,射击!”
啪啪啪啪啪……
顿时,两百支步枪齐射。
硝烟弥漫。
听到了枪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枪声……
王汉忠笑的更开怀了,这笑带着露骨的嘲讽,他不禁觉叶春秋这些人很幼稚,火枪他是见识过的,只有一两步内才能伤敌,这父母之邦的军马,竟距离这样的远,就放了枪,简直就是浪费火药,空有火枪,竟连如何用都不知道。
其实这很好理解,毕竟……他在泉州所见的汉军,大抵就是如此的。
而对面的阿方索开始还误以为是自己的士兵发生了失误,于是他露出了怒气,正想朝着自己的队伍大声呵斥一番,这简直就是幼稚的失误,只有新兵才会发生这样致命的错误,简直就是荒唐,是耻辱。
可是当他看向队列时,猛地发现,数十人突然倒下。
没有任何征兆,只是一声惨呼,接着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于是这时候,葡萄牙方阵开始有了一些凝滞,突然有人高吼道:“是东方的土兵,是东方的士兵……”
队伍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了。
因为……这太突然